第57章 天下埃及(十二)
作者:
茧子在线 更新:2021-08-16 01:12 字数:4635
三个人面对着眼前的荒漠呆呆地坐了一会,彼此无话。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就决定要回去了。起身离开的时候,肖天问无意间回头瞥了眼刚才石阶上方的高墙。逆光下,肖问天发现墙头凸起了几个小包,仔细一看,原来是一组石头雕塑。
这是一组很普通的小雕塑,一点都不起眼,不大气,也不算精美,就像普普通通的一个小区景观雕塑一般。可就是这么一个雕塑,却让肖天问心头一亮,让他非常确切地肯定了,左塞尔金字塔就是共工之台。
这是一堵由许多红棕色石头垒砌的长方形石墙,石墙面向南方一面的上半部,清清楚楚地雕刻着几个眼镜蛇的浮雕形象,浮雕只有蛇的上半部分,看不到蛇尾。
肖问天从左到右数了一遍,又从右到左数了一遍,不多不少,正好九条蛇,确切地说是九个蛇头。肖问天兴奋地抱起史燕转圈,又要去抱南希,可是看到南希的体型太壮就放弃了。他跑到石像前,一定要在这里留个影。
“这人是怎么了?”史燕更南希说。
“想必是有什么发现了吧。”南希说。
“我找到证据了,我找到证据了!”肖问天说,“我找到左塞尔金字塔就是共工之台的证据了,不是别的,就是这九只眼镜蛇,这就是证据,铁证,铁证!”
“可是刚才的《大荒北经》也没有提雕塑的事啊,只说了个‘九首蛇身’,这也算不上是什么铁证啊。”南希说。
“你说的对,《大荒北经》确实没提到什么证据,可是在《海外北经》也有一段对众帝之台和共工之台的描述,虽然和《大荒北经》大同小异,但是那里面却提到了这个雕塑,就是这个雕塑!”肖问天说。
共工之臣曰相柳氏,九首,以食于九山。相柳之所抵,厥为泽溪。禹杀相柳,其血腥,不可以树五谷种。禹厥之,三仞三沮,乃以为众帝之台。在昆仑之北,柔利之东。相柳者,九首人面,蛇身面青,不敢北射,畏共工之台。台在其东,台四方,隅有一蛇,虎色,首冲南方。——《山海经·海外北经》
译文:共工的属臣叫做相柳氏,九个头,吃九个山上的出产。相柳所到达的地方,都变成了大泽和溪流。大禹杀死了相柳,他的血腥臭,不能支持五谷的种子生长。大禹就整治了九山,经过多次“仞”和“沮”的方法处理后,于是用这地方建造众多帝的帝台。众帝台在昆仑山的北面,柔利国的东面。相柳氏,九个蛇头,人的脸,蛇一样的身体,面色发青,不敢向北面射箭,害怕共工之台。共工之台在相柳氏的东面,台呈四方形,角落有一组蛇(的雕塑),老虎一样的颜色,头冲向南方?
《海外北经》的这一段关于帝台和共工之台的描述,与《大荒北经》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比如“相繇”和“相柳”的差别,“九土”与“九山”的差别,“源泽”和“泽溪”的差别等等,但是可以确认的是,它们讲述的都是同一个东西,同一回事。与《大荒北经》不同的是,《海外北经》里讲述了一处可以用来定位共工之台的小地标,九山相柳氏的蛇形雕像。共工之台在这个雕像的东面,而且是四方形的,这与左塞尔金字塔的方位和形状一模一样。
《海外北经》里还有对这一雕塑的具体描述:共工之台的角落里“有一蛇”,其中“一蛇”少了一个量词,这里应该是“一组蛇”,而且是一组蛇的雕塑;这组雕塑的颜色是“虎色”,古人当时可能没有具体描述红棕色的词,就以这个颜色最具代表性的物来取代,形象又准确;雕塑的蛇头“首冲南方”与实际也完全吻合。信息如此详细准确,很难让人相信这只是凭图画和传言做的记录,想必《山海经》的作者当年也像肖问天一样,站在这里仰望眼前的景观。
这是最直接的证据,最明显的证据,让肖问天更加确信了自己关于中国文明非洲起源的猜想。
“一点都没差,一点都没差,左塞尔金字塔就是共工之台。”肖问天兴奋地直转圈,然后站在蛇前,双手合十鞠躬道:“感谢,感谢,感谢伟大的非洲人民,能把这一重要的凭证保留下来,这要换是在中国,这就是牛鬼蛇神啊,早砸成石子儿修公路了。”
除了发现这个小惊喜外,肖问天还有了点小心得,原来老虎真的是个宝,不仅可以用来形容体型和花纹,也可以用来描述颜色,按照这个路数来看,破解很多《山海经》怪物也可以有全新的思路。
钦䲹化为大鹗,其状如雕而墨文白首,赤喙而虎爪,其音如晨鹄,见则有大兵。——《山海经·西山经》。
译文:钦䲹化身成为大鹗,它的形状像雕,有黑色的花纹白色的头,它的声音像是晨鹄叫,见到它就会有兵灾。
如果我们不把大鹗的“虎爪”理解成老虎的爪子,而是理解成某些属性类似于虎爪的话,这个动物的原型就很容易找到了。大鹗的原型很有可能指的是一种非洲犀鸟。非洲犀鸟的各方面特征都与大鹗的特征吻合,他的爪子颜色是黑色和红棕色相间的样式,这个颜色配比与老虎的颜色特征很是相近。
金字塔的游客并不多,肖问天兴奋地在广场上又蹦又跳,仿佛整个广场都是他一个人的。看着肖问天这么兴奋,南希不禁发出由衷的笑声。只是史燕似乎没那么高兴,冷冷地说:“行了行了,都在看你呢!光发现个蛇有什么大不了的?还有很多谜题没解开呢!”
“还有什么谜题嘛?”肖问天反问。
“既然是大禹造的金字塔,那为什么叫做共工之台?”史燕说。
一句话把肖问天问住了,是啊,分明是大禹建造的,为什么是共工之台呢?难道就因为在共工的地盘上吗?肖问天陷入了沉思。
“会不会还是版本的问题呢,《山海经》的其它版本里,会不会也有对左塞尔金字塔不同的称呼和描述呢?”南希说。
肖问天站在广场上,看着金字塔一层层累积的石头,突然一拍脑门,恍然大悟一般地说:“对啊,在有的版本里叫台,在别的版本里可能就叫山了,这就是大禹积石之山啊!”
又西三百里,曰积石之山,其下有石门,河水冒以西流,是山也,万物无不有焉。——《山海经·西山经》
译文:又往西三百里,叫做积石之山,山下有一个石门,河水漫过石门向西流去,这座山上,万物无所不有。
禹所积石之山在其东,河水所入。——《山海经·海外北经》
译文:禹所积石之山在(博父国)东面,河水流入。
河水出东北隅以行其北,西南又入渤海,又出海外,即西而北,入禹所导积石山。——《山海经·海内西经》
译文:河水从昆仑山东北角向北流,折向西南流入渤海,又流出渤海海外,就此向西后往北,流入大禹所疏导过的积石山。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先槛大逢之山,河济所入,海北注焉。其西有山,名曰禹所积石。——《山海经·大荒北经》
译文:大荒之中有座山名字叫做先槛大逢之山,河水和济水流入,海水从北面流入到这里。它的西面有座山,名字叫做禹所积石山。
所有来过埃及的人都无法回避掉金字塔的存在,积石山也是一样,《山海经》的《山经》、《海经》中都不可避免地提到了它。“积石之山”,“禹所积石之山”,“禹所导积石山”,“禹所积石”,各个版本的名字大同小异,共同的特征就是都有水流经过。“积”是一个动词,在这里做谓语,加上主语和宾于后,一个名字就描述了一个事件,或者说是过程——大禹用石头聚积起一座山。
“照这么说来,大禹就是左塞尔法老?”史燕问道,“大禹,左塞尔,名字差别好大,能是一个人吗?”
“这时候就不能叫大禹,得看人家的真名真姓。”肖问天转头问南希说,“左塞尔叫什么名字,怎么发音?”
“在早期的文献里被称为尼特杰里赫特,意为“诸神的躯体”,后来学者考证,左塞尔就是尼特杰里赫特。”南希说。
“尼特杰里赫特,肯定不是,左塞尔还有点像。”肖问天说。
“这个根据拼写不同,发音稍微有点不同:一个叫做zoser,左塞尔;一个叫做djoser,乔塞尔。”南希说。
“好,我们再来看看大禹叫什么名字。大禹姓姒,叫姒文命。zoser,宙斯,左塞尔,姒,djoser乔塞尔,姒,发音难道不是很像吗?”肖问天像个学习外语的学生,又像个咿呀学语的孩子,努力尝试着各种发音,试图证明两个名字发音的一致性。
史燕笑着说:“像就像呗,干嘛还扯上宙斯啊?”
“我就随口这么一说,你听一听就好。”肖问天说着,自己也笑了。
“那这么说来的话,小石头屋里的那位左塞尔的雕像,就是大禹本尊了?”史燕惋惜地说,“哎,只可惜面部被毁坏了,很难看清他老人家的本来面目了。”
“对了,左塞尔的儿子叫什么,能和大禹的儿子对上吗?”肖问天突然问道。
“sekhemkhet,音译成斯奈弗鲁。”南希说。
“斯奈弗鲁,可惜啊,和大禹的儿子‘启’的发音对不上啊。”肖问天说。
“这倒是不一定,古埃及的法老通常都有三个名字,法老的本名,王名和荷鲁斯名。斯奈弗鲁只是他的……”南希说。
“噢,这个我知道,有点像中国帝王们的谥号和庙号。谥号是帝王和贵族们死后,根据其生平事迹进行评定后,给予或褒、或贬、或同情的称号;庙号只限于帝王,他们死后在太庙里接受祭祀时追尊的名号,就是他们的庙号。没想到埃及也兴这个……哦,也可能这种传统源自这里。”肖问天抢着说。
“……也许吧,所以要看他们名字像不像得看他们的本名。”南希说。
“那斯奈弗鲁的本命叫什么?”肖问天问。
“特梯,zoser teti,左塞尔·特悌。”南希说。
“teti,特悌,我勒个去,要不要这么像?”肖问天说,“我怎么隐约感觉光对发音,就能把中国夏王朝的帝王和古埃及第三王朝的帝王挨个对个遍?”
“那还等什么啊,挨个对啊,夏朝的下一任是哪位?”史燕说。
“太康。”肖问天说。
“古埃及的下一任呢?”史燕又问南希。
“khaba,卡巴。”南希说。
“太康,卡巴,凑合吧,我觉得挺像的。”肖问天说。
“再下一位呢?”史燕又问。
“夏朝的是仲康。”
“古埃及的是huni,胡尼。”
“这个怎么又不像了呢?”
“可能是年代表有遗漏,这个很常见的。”
“问题也可能是改朝换代的细节里。”
“那么再看下一个,先把能对的上的先对上。”
……
“夏桀肯定是是拉杰德夫,你想啊,桀的父亲是发,拉杰德夫的父亲是胡夫——发和胡夫,桀和拉杰德夫,绝配,没毛病。”
“从左塞尔到拉杰德夫才几代人啊,夏朝从启到桀那少说也得十几代吧?肯定不是他!桀应该是第五王朝的杰德卡拉·伊塞西,他最后被第五王朝的特悌取代。桀对应杰德卡拉,汤对应特悌。”
“古埃及好多一样的名字,特悌能翻译成启,也能翻译成汤,真的是好混乱”
“拉杰德夫,杰德卡拉,你别说,如果是音译,还真有可能把两个桀给弄混了。”
……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一直把中国夏王朝和古埃及第三到第五王朝的帝王世系表大致对了个遍。讨论的过程很热闹,大家争得热火朝天,不亦乐乎,可真争完了就忽然感觉怅然若失,毕竟这样发音上的相似度再高,也只能做个参照,不能由此就做出什么结论。
“我们只从大禹往后推了,往前呢,往前推呢?”南希说。
“往前就推到尧和舜了,不过据说尧、舜和禹都是通过禅让制产生的首领,他们之间应该没有血缘关系的……”肖问天说。
“那大禹的父亲鲧呢?”史燕问。
“我刚才正要说这个人呢。”肖问天说,“鲧也姓姒的,姒鲧,你说这个人会不会就是多贡人传说中的诺母神啊?”
“何以见得?”南希问。
“发音像啊,你想想,鲧,大衮公,多像啊!”肖问天说,“再说了,鲧字怎么写,不要是半边是条鱼嘛。”
“好勉强哦。”史燕说。
“哎呀,无所谓了,这些对我们目前的研究项目都不重要。我们光忙着讨论帝王一家子去了,忽略了一个重要人物哦。”肖问天突然说道。
“哪位重要人物啊?”史燕和南希问道。
“左塞尔金字塔的建造者,大维齐尔伊姆霍太普啊!”肖问天说道。
“我知道,电影《木乃伊》里面的光头大祭司,伊姆霍太普。”史燕说。
“是的,电影的原形是这位大维齐尔,不过真实的伊姆霍太普和电影里的形象完全是天壤之别。现在法国卢浮宫保存着一个伊姆霍太普的小雕像,为我们还原了这位4600年前的天才的形象……”南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