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华手被烫到似地缩回来，满眼不敢置信地望着白兰儿：“你、你怎么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妈妈？你……”
  “妈妈？”白兰儿笑得前仰后合，笑到最后禁不住捶床，“什么妈妈？是养母的‘妈妈’还是亲生母亲的‘妈妈’啊？”
  林素华被问的卡壳，面色讪讪：“你看你说的，无论是哪个身份，我都是你的妈妈，这个改变不了的啊。以前、以前我骗了你，是我不对，那妈妈也是有自己的难处，妈妈也不想的啊。再说这么多年了，妈妈有亏待过你吗？这湖城谁人不知白家大小姐是你啊。你的身份地位，也没差到哪里去嘛。”
  “好一个‘白家大小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湖城的这些豪门，哪个把我放在了眼里，哪个不是整天讽刺我是个假凤凰？”白兰儿想起曾经受过的屈辱，眼里的泪就流的更多：“而我明明可以不遭受这些事情，你却统统都强加了给我？”
  她仰头闭了闭眼，脸上全是温热的泪水：“所以你一直让我嫁给白承允，也是这个想让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到时即便我的身份不被揭露，白家的财产也依然能全部进到你的手里，是不是？所以从头到尾，我就是一个你用来谋财的工具，是不是？”
  白兰儿最后几乎是狂吼出来，林素华看着她整个人都漂在了血泊里，着急地哭花了脸：“兰儿，一切都是妈的错行不行？是我鬼迷心窍，是我不该动贪财的心思。你先别生我的气，我们让医生来给你重新包扎伤口啊。”
  “不需要！”白兰儿冷声拒绝，她现在心如死灰，早已什么疼痛都感知不到。
  “可是……”
  林素华还想再说，白兰儿猛地拎起枕头扔向她：“闭嘴！别让我听到你的声音！你滚，滚出去！”
  “兰儿你怎么能对妈妈说这种话？”
  “为什么不能？从小到大我都活在你的喜怒哀乐里，无论你说什么我都是唯命是从。为什么？不就因为我害怕你会不要我，我不想再回孤儿院？结果白承允才是那个孤儿，我生生把自己活成了笑话，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你还想让我对你有什么笑脸？”
  白兰儿越说越激动，她这么多年的蝇营狗苟，精心算计，甚至被袁绍欺压的那段时间，也不过是因为怕自己会辜负林素华的期待。
  可她捧了一颗真心出去，换来了什么？
  肺腔里腾地烧起一把火，枕头已被她扔完，她就扔床头柜上的杯子、花瓶：“你出去。我暂时不想看见你这张脸，你给我走，走啊！”
  为了赶林素华出去，白兰儿不惜要拔掉身上的管子。
  林素华吓得连忙拦住：“你别动，别动那些。我出去，我这就出去。”
  也不敢再耽搁，她连滚带爬地出了病房，到了外间的客厅时，才嚎啕大哭了起来。
  门内，白兰儿听着林素华的哭声，脸上的激动慢慢退去，变成了铮铮恨意。
  ——
  白元海的手术，由心脑血管科的一把手张中平亲自主刀，从中午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早晨。
  张中平从手术室里出来，满是歉意地对白承允道：“老爷子这次受的刺激太大了，虽然已经抢救了回来，但有些问题，恐怕是避免不了了。”
  “比如？”白承允问道，他守了这么长时间，眉宇间也全是疲惫。
  张中平也没隐瞒，直说了：“即便老爷子醒来，中风的程度也会很严重。比如口眼歪斜，全身瘫痪，这些都有可能。”
  刘永在旁边听得老泪纵横：“老爷子骄傲了一辈子，他哪能接受这么个结局？他要是知道自己瘫痪了，那……”
  剩下的话，刘永也不敢说出口了。
  他还是下意识地想要向白承允求助，话到嘴边了才想起白承允的身份。
  白承允没错过刘永目光里的闪躲，他面上看不出异样地整理了下西装外套：“既然爷爷已经没事了，那接下来的就麻烦刘管家了。”
  刘永颤了颤嘴唇：“大少爷……”
  大少爷以前还叫他“刘叔”的，现在连称呼也改了？
  白承允唇角轻微一勾，也没纠正刘永，转身大步离开。
  冷苍和众黑衣保镖疾步跟上，等电梯到来时，白承允回头：“冷苍。”
  冷苍急急打断：“先生，我们这些人从跟您那天起，就一直都是叫您‘先生’，而不是‘少爷’，我们跟的从来都不是那个身份，而是您这个人。”
  为首的保镖也跟着表态：“先生，无论您以后去哪里，我们都将誓死追随。”
  白承允的眸光在众人身上淡淡扫了一圈，短暂的停顿后，他转头：“嗯。”
  只是简短的一个字，却默许了冷苍他们的留下。一众人等默默交换着眼神，暗自松了一口气。
  白承允在电梯门开前，回望了一眼空荡的走廊：“把老爷子生病的事情，告诉白成谦。他也是时候，挑起白家的重担了。”
  没再耽搁，白承允一路回到苏清月的病房。她从手术台上下来后，白承允还未见过她。
  门开，白承允看见苏清月背对着他坐在病床上，还是一如既往地看着窗外的景色，一动不动。
  白承允胸腔里的海绵好像又被塞了回去，灌了更多的水，他吐了口浊气，才迈步上前。
  病床上的人听到脚步声，回头，灿然一笑：“承允？你来了。”
  白承允的脚步硬生生顿住，从来都淡定的黑眸，也露出了极大的惊讶：“苏清月？”
  苏清月脸上的笑容更大了：“我在啊。你这是去哪里了，怎么胡子都不刮一刮？是于管家没给你带刮胡刀过来吗？”
  白承允听到了心脏砰砰直跳的声音，他不动声色地道：“是我不修边幅了，所以你要不要帮我刮一下？”
  苏清月抿嘴笑了起来，素白的脸上丝毫不见前几日的呆滞：“你怕不是忘了我第一次给你刮胡子的时候，你贴了一个星期的OK绷。现在再贴，就算你的员工不敢说什么，心柑和烨哥儿也要笑话你的。”
  苏清月说完，白承允就能确定，她全想起来了。
  不仅他们的过往，连两个小家伙，她也没忘记。
  白承允闭了闭眼，脑海中浮过千帆过尽的轻松。
  “好，我先去洗个澡。”他淡笑着朝洗手间走去，脚下步伐也变得轻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