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濑在年前完结了一个故事, 新年的假期就变得很长。
  不过过节嘛，怎么也得发点粮意思意思。
  她肝了好几个新年小故事, 放在自己的微博上。
  最新的一条刚发上去，魏临风几乎秒赞。
  ——千濑挖到了魏临风的微博，这人没事就会来给她点赞评论转发，素质三连一样不落。
  可是……
  她看了一眼日期和时间。
  魏临风还有两天才放假, 现在又是他的工作时间。
  他不是那种会在工作的时候刷微博的人呀……
  千濑心下疑惑, 不知怎么的, 忽然想起前两天, 二姨说的那段话。
  难道魏临风真的被降职了？
  她是有心思憋不住的那种人，当天晚上魏临风一回来，千濑就凑过去道：“魏魏，我问你个事情呀。”
  魏临风正拎着一袋子芹菜。
  他换了拖鞋，一边往厨房走, 一边偏头应声道：“什么事？”
  千濑：“你是不是失业了？”
  魏临风：“……？”
  他把东西放在料理台上, 转头认真看着千濑：“为什么这么问？”
  千濑：“你在工作时间点赞了我的微博呢。”
  “我没有失业。”魏临风说，“当时是休息时间。”
  千濑松了口气：“那你要是出了什么事, 一定要跟我讲呀。”
  魏临风：“嗯？”
  千濑四处看看，小声说：“我现在还是挺能赚的, 放心吧, 不会让你啃老。”
  魏临风笑着揉了揉千濑的脑袋：“我也不会啃老婆的。”
  千濑：“……！！”谁是你老婆！！
  晚上魏临风做了芹菜炒肉丝, 这是千濑最不喜欢的菜之一。
  魏临风一连夹了好几块放进千濑的碗里, 都被千濑一脸嫌弃地吃下去了。
  因为过年, 蔡澜那边的官司也暂停了。
  这几天到处都是过年的气氛, 连带着平常从不在意日子的千濑也被感染，和404老师一起出门逛街买衣服。
  404老家那边，大年初一大家都要穿一身新衣服。
  她这么多年来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这会儿快过年了，衣服还没买，整个人都焦躁得不行。
  千濑是没听说过这种事情。
  不过404一脸震惊地跟她说：“新年当然要穿新衣服啊！大年初一穿着全新的衣服出来玩雪，男主看见女主眼前一亮，两个人在雪地里浪漫华尔兹——这种好梗你从来没画过吗！”
  千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比较好呢。”
  谁又会在雪地里跳华尔兹呢？
  404老师也就是这么顺口一说。
  千濑最终还是被404老师的热情给感染了，两个人把中央商场逛了个遍，大包小包装了一大堆。
  商场底下是个设计非常欧式的广场，高低不同的大楼围了一圈，中间放了黑色镂空的长椅，漂亮的喷泉和雕像，春夏的时候还有绕着广场来回飞舞的白鸽。
  有家咖啡店开在这里，店里空间很小，大部分桌子都放在外面的广场上。
  遮阳伞上落了雪，因为天气太冷，有闲情雅致坐在店外喝咖啡的人不多。
  其中就包括逛街逛得满头大汗的两位老师。
  千濑这段时间虽然运动量不大，但是规律，起码每天都会出去跑两圈再回来睡觉。这次逛街，比已经完全沦为废宅的404老师精神得多。
  404瘫在椅子上，怀里还抱着个大袋子，美滋滋地抚摸着，像是抚摸着自己的亲儿子。
  千濑双手捧着杯子，一脸乖巧，小口喝着咖啡。
  404感慨道：“这件大衣真是我今年最满意的战利品了！”
  千濑：“即使它是情侣款？”
  404怒道：“情侣款怎么了！它既然是分开卖的，就肯定有穿另一件的单身小帅哥，说不定我们在路上相遇……我操，这是个好梗啊！”
  她拿出手机点开便签，啪啪啪地打字：“下一本就这个开头了。”
  千濑：“好的，画故事的时候别代入自己就行。”
  404：“为什么！？”
  千濑：“最近少女漫画流行小可爱或者坏女人啊，你这种人设不吃香。”
  404：“……我是啥人设？”
  千濑上下看了她一眼，非常认真地：“普通的成功女性。”
  404：“……我他妈竟然听不出来你是在骂我还是在夸我。”
  两个人的对话也跟她们直接的关系一样，时而情深意切，时而刀光剑影。
  她们歇了一会儿，稍微恢复点活力，两个人又手拉着手去着地方吃饭。
  这里正是市中心，附近吃饭的地方数不胜数。
  两位老师都是怕麻烦的性格，本来打算就近找个高热量肥宅餐对付一下，结果404老师刷了下地图，突然拍拍千濑的胳膊，惊喜道：“明谋老师，这里开海贼王主题餐厅了耶！”
  千濑：“想去？”
  “嗯嗯！”404疯狂点头，“我超爱海贼王的啊！当初想当漫画家就是因为尾田老师——”
  千濑：“少年漫跟少女漫差了一个字，实际上剧情差很多吧……”
  404：“不管，走啦走啦。”
  千濑一点都不挑，还主动叫了车。
  两个人乘车到主题餐厅门口，还没进去，千濑忽然止住了脚步，顺带还拉住了404的胳膊。
  404停下：“怎么了？”
  千濑道：“你的白马王子。”
  这家餐厅做成了海贼船的样子，从外面可以直接看见里面的一部分桌子。
  404顺着千濑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一个男人的背影。
  这男人刚好穿着她买的那件风衣——的男款。
  404刚开始还要笑，笑到一半突然冷了脸，硬生生变成了冷笑：“是他啊。”
  千濑：“什么？”
  404走了两步，自言自语般嘀咕：“对面还坐着个姑娘，是在相亲吗？”
  千濑跟过去：“明天就大年三十了，哪有人这时候相亲啊……”
  她说到一半也认出了那个男人是谁，惊道：“卧槽，是面面。”
  404：“冤家路窄，幸好老娘今天化妆了。”
  千濑：“……”
  404把包塞给千濑：“对不起明谋老师，麻烦你拿一下，我去膈应膈应这狗东西。”
  “不太好吧……”千濑小声说。
  404压低声音：“你不知道，前段时间我跟我高中学长出去看电影，门口偶遇这家伙，他故意把可乐泼到我裙子上，毁了我的追忆青春浪漫约会！”
  千濑：“面面应该不是故意的吧，他是这种人设吗？”
  404义正言辞：“他就是！”
  千濑还想劝一劝，可惜找不到理由，只能说：“大过年的……”
  404冷笑：“撕逼还按法定节假日休息的？”
  千濑：“……”
  404老师卷起袖子就上。
  当然也不是真的撕逼。
  她抱着自己新买的衣服就去了隔壁餐厅的洗手间，当场换好风衣出来。
  也幸好这天的鞋袜和发型都很适合那件衣服。
  这人还在卫生间补了个妆，大红唇出来，气场全开。
  千濑和另外的战利品们一起，坐在面面斜后方那桌。
  404老师气势汹汹，看准面面伸手拿红酒杯的瞬间，大步流星从他身边走过去。
  猛地一撞他的胳膊肘。
  杯子立刻倒下来，红酒顺着桌面流下来，滴在男人的衣角。
  千濑见面面总共也就那么几次。
  前几次还是秋夏交替的时候，面面穿着背心，脖子里套着头戴式耳机，非常的惹眼。
  这次穿了身低调的黑色风衣，收拾收拾，还挺像模像样的。
  千濑记得，他的名字好像叫刘挽。
  404这么一撞，刘挽对面的姑娘先惊呼出声。
  刘挽倒是没生气，反倒带了点笑意，用白色的毛巾擦了擦衣角。
  那姑娘在刘挽和404老师之间来回看了两眼。
  404抢先开口：“不好意思，没注意。”
  笑得分外嚣张。
  就连语气都跟刘挽上次撞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刘挽自然也听得出来。
  他一把捏住404的手腕，笑容加深了一些：“巧了，跟谁一起来的？”
  404：“关你屁事？”
  刘挽对面的小姑娘立马站起来，声音清脆动人：“嫂子你别误会，我是你表妹！”
  404：“……？”
  小姑娘一笑，讨喜得不行：“你们吃，我走我走。”
  404：“？？？”
  她说走就走，临走时还拍拍刘挽的肩膀：“表哥，今年红包你得给我包个大的啊！”
  千濑：“……”小姑娘也太6了吧。
  404都懵了，偏偏刘挽还死死拽着她的胳膊，让她想溜都溜不掉。
  恰好这时有服务员过来，轻声询问千濑要点什么菜。
  刘挽和404同时转头，看见了企图把自己埋在战利品海洋里的无辜女孩。
  千濑冲他们眨了眨眼，小声说：“我也要走吗？”
  404：“走屁啊，操。”
  她拽了拽胳膊，拽不动。
  只能凑到刘挽身边，压低了声音说：“我他妈跟明谋老师一起来的，能放手吗？我们还要去逛街。”
  刘挽紧盯着她，嘴角还带着笑，眼神却很凶：“这次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404：“我他妈只是摇晃了一下你的红酒杯。”
  刘挽凑过去，飞快地碰了碰她的嘴唇：“你他妈还嘴唇像染着鲜血。”
  404：“……”
  全世界好像也就这个男人，能跟得上她跳脱的思路。
  她败下阵来，硬邦邦的胳膊也耷拉了，认输一般软了声音：“我要陪明谋老师，不能把她一个人……”
  千濑连忙站起来：“可以！放心！没关系！”
  她扫了一眼那些袋子，叮嘱：“完事儿记得把我的东西寄到我家就行，我撤了！”
  404：“……”
  姐妹聚会就这么结束了。
  千濑却觉得脸红心跳，走出餐厅时还捧着脸。
  面面也太野蛮了，那种剧情，她也就画漫画的时候敢脑补一下。
  她和魏临风一路顺风顺水，没什么波折的走到今天，好像也没有发生过那种激烈的事情。
  情绪复杂，爱和恨都交织在言行里。
  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两个人的关系，笨手笨脚地折腾，弄得鸡飞狗跳，周围的人也跟着遭殃。
  又惨又快乐。
  这种事情或许跟熬夜差不多，理智还在的时候知道它不好。
  可真的到了那种时候，理智早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千濑觉得，魏临风这种人，理性占了身体的百分之九十，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他总能把关系处理得很好。
  她找了家之前计划里餐厅，点一份高热量肥宅快乐餐，靠窗坐着。
  撑着下巴，咬着吸管，一边喝可乐，一边想念家里那个凶巴巴的男人。
  羡慕又钦佩。
  毕竟对方拥有一切她没有的特质。
  想着想着，忽然从玻璃的倒影里看见了某人的侧脸。
  千濑连忙坐直了身子去看。
  ——不是倒影，是那人正在外面的路边上劝架。
  准确地说，是在陪着别人劝架。
  魏临风穿着一身厚实的警服，领口两团看起来非常暖和的毛领。这种接地气的套装被他高大精悍的身形一撑，显得气势逼人，又帅又凶。
  毛领更是衬得他像是什么寨子里的匪头。
  他的身边，跟了两个同事。
  还有两个吵得不可开交的年轻人，两个人都面目狰狞，明显带了伤，脸上都有血迹。
  其中一个同事拽着个人，另一个手缩在袖子里，袖口怼在一起，皱着眉头，喋喋不休地在说话。
  魏临风站在旁边，漫不经心地扯着手上的皮手套。
  年轻男人越发激动，就要甩开拽着他的警察。
  魏临风抬眼瞥了他一下，开口说了句什么。
  小年轻立刻怂了。
  几个警察又交代了两句，另一个男人先点了点头，在路人把现场围住之前转头离开。
  千濑趴在窗户上看到最后。
  她没敢去打扰魏临风工作，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跟他的同事上了警车。
  劝架这种事情……怎么看也不像是他原来的工作范围啊。
  *
  千濑吃完饭又晃了一圈，回到家已经快五点了。
  没过多久，魏临风就下班回家。
  千濑坐在沙发上看着他。
  她没动，甚至没叫他的名字。
  魏临风换了鞋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仰头看她：“心情不好？”
  千濑摇了摇头：“就是觉得奇怪。”
  魏临风：“嗯？”
  千濑：“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魏临风：“……”
  这几乎是个送命题。
  问心里有鬼的人，一问一个准，看表情就能知道有没有。
  而且两个人相处，多多少少都会有点事情瞒着对方。
  就算不是故意瞒着，也可能会有些自己认为是小事，对方却觉得很重要的事情。
  魏临风短暂地思考了几秒钟，认真回答：“应该没有。”
  千濑挑眉：“应该？”
  “嗯。”魏临风点点头，“发生什么了吗？”
  千濑：“你心虚了吗？”
  “没有。”魏临风这次很肯定，“我没有任何需要心虚的事情。”
  说到这里，千濑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她忽然后悔自己问了这件事情。
  魏临风毕竟不是万能的，他的工作也没有半点依靠家里。
  就算真的犯了什么错误被贬职了，也很正常……
  她这样追问，是不是太不给他面子了？
  千濑思来想去，只能小声嘀咕说：“怎么就不上当呢？”
  魏临风叹口气，起身坐在她身边，揉了揉她的脑袋：“上什么当？”
  “没事没事。”千濑挥挥手，“今天晚上吃什么呀？我中午吃得好油，晚上想吃点健康的——”
  这件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过两天是除夕。
  魏临风放假以后和千濑一起在家做了大扫除，以往需要叫阿姨过来爬到椅子上清理的地方，魏临风一踮脚就擦得干干净净。
  千濑则是负责一些矮小的角落。
  两个人合作得很好。
  魏临风的父母去了暖和的南国过年，他成了“留守儿童”，和千濑两个人在家自己做年夜饭。
  明明只有两个人，却觉得家里热闹非凡。
  好像每一个缝隙里都塞满了千濑软绵绵的笑声，偶尔还有魏临风宠溺的叹息。
  吃完饭千濑把电视打开放春晚，和魏临风挤到一起洗了碗，接着就一个人跑去坐在沙发上玩游戏。
  魏临风贤妻良母地在擦桌子。
  擦完也挤到沙发上来，把千濑当成人形抱枕抱在怀里。
  然后一脸严肃地——开始看春晚。
  他看得非常认真，好像在看什么严肃的报告。
  千濑玩会儿游戏扫两眼屏幕，又扫两眼魏临风，偷偷笑他。
  因为他看少女漫画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个表情。
  千濑帮会的那群人也都还在游戏里过年，一群人一边刷副本一边聊天，时不时地吐槽一下正在播放的春晚节目。
  还有人及时把新出的表情包发到群里。
  千濑最近作息规律得很，十一点就困了，刷副本都忘记按开始。
  还好群里还有快乐源泉在。
  千濑一犯困就点开群看看，最后乐不可支，举着手机给魏临风看群里的表情包。
  魏临风也笑起来。
  可能是屋子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太过温暖了，千濑竟觉得魏临风笑得也十分温柔。
  她不由自主地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
  魏临风搂着她腰肢的胳膊顿时收紧了，低头沉沉看着她，眼神变得有点凶：“乖一点。”
  千濑又用自己柔软白嫩的脸颊蹭了蹭他的下巴，声音黏糊糊软绵绵，撒娇一般：“有点扎人。”
  魏临风偏了身子，让她倒在自己的胳膊上，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电视里的主持人声音清脆，字正腔圆：“让我们一起倒计时——”
  “十——九——”
  魏临风的手按在了千濑的后脑勺。
  “八——七——”
  年夜饭时魏临风喝了点酒，千濑尝到了红酒的味道。
  “六——五——”
  没了支撑，千濑朝后面倒去。
  魏临风护着她的脑袋，高大的身子遮挡了灯光。
  “四——三——”
  酥麻的感觉从下唇传来。
  试探一般的啃咬，轻柔的舔舐。
  “二——一——”
  魏临风撑着沙发，稍微抬起身子。
  他的额头还抵着她的，呼吸之间有红酒清甜的气息在两人之间铺散开来。
  魏临风的声音和电视里的声音同时响起：“新年快乐。”
  窗外噼里啪啦地炸开无数烟花。
  炮竹声响得像是要遮蔽整片天空，电视机的声音也很响，主持人握着话筒，吐字清晰，掷地有声。
  千濑却觉得那些声音都被无限地缩小了。
  天地间只剩下魏临风温和的喘息，还有他低沉的声音，不似往常一般冷静，带了点沙哑和缱绻。
  他说，新年快乐。
  千濑勾住他的脖子，笑着回应了一声：“新年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