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竞天择三十层楼那间装修豪奢的会议室, 气氛紧~窒。
  这里, 正不声不响的再度召开了一次临时董事会, 公司副总以上的高管全部列席。
  几个小时的会议开下来，周富民授权秦博全权指挥这一场反收购战。并在秦博的要求下，所有董事、高管须全力配合他的工作。
  最重要的一点是：未经他的允许，不得在公共场合发表任何不利于公司的言论。
  当然，最好是闭嘴。
  开会前，他自是已将对手调查得很清楚了。
  其实，根本也无需多费精力去摸底。
  原本于刘昀的失职，秦博要大发雷霆。可一听说偷偷购买公司股票的是一家叫做梧桐投资的公司，他瞬间就明白了。
  这是一场仅仅针对他个人的私仇旧怨，对手是有备而来，难怪会措手不及。
  若不全力以赴, 倘将公司的控制权丢失，裴振亨第一个且唯一一个要收拾的人，就是他。
  秦博授意, 刘昀执笔, 打响了反收购的第一场战役---向监管部门举报梧桐投资购入物竞天择股份超过5%未履行通知以及公告的义务。
  按规定，持股比例达到5%就是举牌线，需得通知被举牌的上市公司，并向监管机构报告以及对外公告。以后每增加5%，也都要予以公告。
  举牌报告期和公告期内禁止买入, 且在公告后的2日内, 也都不得再行买卖该上市公司的股票。
  三日后, 梧桐投资的举牌公告才姗姗来迟。
  秦博蓦然发现自己此举得不偿失。
  趁着举牌事件尚未被大批股民知悉，梧桐投资大肆扫货，持股比例飚至8%。
  而他的举报不过令裴振亨及其梧桐投资收到燕城市证监局出具警示函并处罚款30万元的惩处。
  此一役，裴振亨胜。
  举牌公告一出后，物竞天择再开盘，已成开盘即涨停的趋势。要死不活了半年之久的物竞天择的流通股，转瞬就成了抢手货。
  网络上有关物竞天择被狙击的新闻层出不穷，各种调侃的、技术分析的、看热闹的、预测结果的……翻着花样不时将物竞天择的名字顶上财经新闻的头版头条，仿若一场海天盛筵。
  在极短的时间内，秦博做出了回购公司股票的决定，打响了与裴振亨正面杠的第二战。
  股份回购是为调整公司的资本结构，以应对所谓野蛮人的敌意收购。它是一种合法的公司行为。
  这期间裴振亨不吭声不吭气，只做一件事：买买买。
  因为收购与反收购，物竞天择的股价节节拔高，每每以涨停价开盘。有票子的股民握着躺赚，不再出售；没票子的狼崽，抢得比裴振亨和秦博还要快，筹码已是一票难求。
  自然，各方的成本也是肉眼可见的以火箭般的速度直直往上蹿。
  双方杀红了眼的争夺市面上的流通股，当秦博将能动用的、能筹集到的所有现金池流放干涸，最终一看，梧桐投资持股比例已达15.2%，一跃成了公司的第一大股东。
  外界开始盛传物竞天择大势已去，即将易主。
  裴振亨再胜一仗。
  不过，一早物竞天择就已经披露过---周富民、秦博、周蕾和满妙为一致行动人，四人合计持有物竞天择24.8%的股权，远高于裴振亨15.2%的持股比例。因此，裴振亨尚不是公司的实际控制人，仅为明面上的第一大股东。
  周富民很乐观：“现在卖出的股票极少，尚有近10%的差距，稳了！”
  股价较之低迷期接近翻番，已创历史新高。
  周富民看着自己账户的钱失而复得，且多出来上亿元，心头乐开了花。
  秦博却愈加焦头烂额：“买不到散户的票子，他不会找机构买？”
  别看裴振亨才15.2%，分分钟能超过他。
  有一个埋在内心深处的隐忧，像随时会被踩中的地雷。
  “谁会那么傻在这时候卖？股价一直在涨啊。”周富民不懂，故也不信他的话。
  人最不喜欢别人在自己高兴的时候泼一盆冷水。
  “控制权争夺期，这种时候最危险。一旦双方厮杀结束，股价必然快速回落。所以有人为了落袋为安，会提前跑，尤其是那些炒短线的大户，这就给了对手可乘之机。”
  “没有内幕消息流出去，别人怎么知道何时结束？”周富民不以为然，“我看有些上市公司一两年都没有争出个结果，所以我们公司这事儿还早呢。”
  秦博心头火起。
  他这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周富民还那么天真。
  他没心情多做解释，转移话题道：“我已经与大农科技的李总约好了时间，下午三点在帝皇A座水墨清风雅间会面，届时烦请岳丈与小婿一同前去。”
  “李总与您年龄相当，他也喜下中国象棋。我已经着手下专程跑了一趟云南，购得翡翠镀金玉质象棋一副，岳丈带去，可说是自己在国外游玩的时候给他带的伴手礼。”他絮絮交代道。
  看了看腕表，又说：“另外，燕城商业银行的张总大约半个小时就到。”
  四处筹集资金，能借钱的门路都用过了，现金流仍是极度匮乏。被逼得没法，连周富民的个人资产，秦博也打起了主意。
  “我这里准备了三十万的现金是给张总个人的，待会儿我就叫满妙将钱箱子提到您的办公室来。他要是嫌少，你告诉他，事成之后还有这个数。”
  “有了李总在银行内部打点，届时岳丈那三套北京和上海的无敌观景别墅，估值上浮个千八百万没问题，到手的贷款金额定然也不会低于一亿了。”
  周富民听秦博说股价会很快回落，他的股票本就已经做了质押贷款，如今又贷，只觉压力山大，不堪重负。
  监管机构和着上万股民都盯着的，他是不敢于这个时候将资金成本转嫁到物竞天择头上。一想到自己每个季度都要承担近千万的大额利息支出，肉疼得紧。
  虽说秦博欲要用他的房产做抵押贷款之事一早就得了他首肯，但此时不免有些勉强了。
  “李总既然答应见面，必然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处境，且有意向合作。大农科技持有我们公司股票9%，有了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那我们这边有表决权的股份比例就近34%了，对方才15%。我们稳操胜券，何需再贷款？”
  顿了顿，道：“我身上都背了三亿债务了……”
  “我早就背了两亿！”秦博冷冷道，“我所有的不动产也早就做了抵押。我现在信用卡还欠着五六百万，正在想辙对付过去呢！”
  物竞天择于两日前将其收购回来的流通股注销。
  可惜秦博这边想尽办法筹得数亿资金，因为股价的飙升，花费极大的代价也仅购回4%的股权，收效甚微。
  那几亿仿似打了水漂。
  “打金钱仗根本就是伤敌一千，自伤八百的不讨好的事情。换个法子吧。”
  “其他法子我正在想，只是不花钱的法子就很花时间。跟合作意向方谈判，谈来谈去，这些生意人都想趁火打劫，我们要付出的代价更大。而这点时间，对手不知又买进了多少股票了。工作在齐头并进的开展，千头万绪，我现在已经被搞得焦头烂额。”
  秦博罕见的表露心理活动，他揉着太阳穴疲惫的说。
  周富民沉默一阵，个人利益占了上风。
  那几套别墅是他最后的资产，没留着点老本，心里不踏实。
  便迟疑道：“要不，用公司的应收款贷款吧。我问了满妙，账上有两亿多应收款和预付款呢。”
  秦博不敢言其中的预付款8000万元早被自己挥霍一空，只道：“用这种应收款去借款，打折比例很高，能借到的数目杯水车薪。而且用公司的资产进行大额借贷麻烦死了，既要开董事会，又要开股东大会表决。这个时候为了用应收款借款而开股东大会，对手不就知道我们快要顶不住了？”
  “示弱于人，是最蠢的做法！”
  周富民听得花眉紧锁。
  “用你我的个人资产抵押借款，那是私事，都不用对外公告。岳丈，这个时候不能优柔寡断啊。”
  “可要是像你说的，股价回落，到时候银行要我补充抵押物，而我的房产别墅都已经抵押出去了，我又拿什么去补充抵押物？我的股权岂不丢了？公司大权照样旁落！”
  “大权旁落哪可能那么容易？股价会掉，那也是举牌这事出结果的时候啊。此时我们唯一要做的是先想法子保住了控制权要紧。既然我们凑钱困难，你以为对手不辛苦？这个时候就是比拼耐力的时候，看谁先挺不住！”
  “现在借的钱也不是去买股票，反正基本上也买不到了，这些钱备着乃是用于不时之需。没有好处，我们如何争取到大农科技与我们合作？另外，我正在接触几家新进来的机构。”
  “我听说对手也在频繁接触机构投资者，时不我待啊，岳父大人！”
  “可是……”周富民一再犹豫，“现在我一年的利息要给几千万，要不再观望观望？对方控制的股权都不足15%。”
  “你就肯定大农科技的张总一定会答应与我们合作？”秦博再也不耐。
  他将凑前的身体抽回来，翘起二郎腿，冷若冰霜的睨着面前的半百老头儿：“岳父大人，你怕是已经忘了窦兴国很快就要出狱了吧？”
  周富民哑然。
  十大股东中有个李豆豆，正是窦兴国的女儿，她的持股比例为8%。这些年一直没有出现过，都忘了这个举足轻重的股东了。
  “梧桐投资要是将其争取过去，那就是23.2%，而我们不过24.8%，双方仅存1%的微末差距！”
  无语半晌后，周富民心存侥幸：“他们夫妻不是早就离婚了？”
  “岳丈，你我有今天，窦兴国的牺牲极大！”秦博自嘲道，“你觉得他出狱后，会不会向你我讨要利息呢？他老婆多年来都没有再婚，只怕就等着这一天啊。”
  刘昀敲门进来，一脸愁容：“秦总，梧桐投资最新公告，已经得到了李豆豆的授权，双方签订了一致行动人协议。”
  周富民/秦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