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边毅现在非常非常想给自己两巴掌, 把自己抽醒。她看着手机上的聊天记录, 终于在堕落后的绝望中感受到了难能可贵的羞耻。
  【大燕子】：边姐, 我现在可以去你家里吗？
  【oa189】：你来吧。
  你来吧。
  来吧。
  吧……
  这到底是谁打的字！为什么她的手不受控制！
  边毅在石化了整整一分钟，回过神后立马重新给燕凉发信息。
  【oa189】：你别来，我刚打错字了。
  【大燕子】：我马上要出门了。
  还好还好。边毅立马编辑信息，不过她信息还没发过去, 对面又发了过来。
  【大燕子】：现在已经出门了, 二十分钟后到你家门口。
  【oa189】：别来了！
  【大燕子】：我已经下楼了, 十九分钟后到你家门口。
  【oa189】：我说你别来！
  【大燕子】：我已经在小区门口了, 十八分钟后到你家门口。
  边毅：“……我操。”
  下一秒, 她就立马爬起来。
  刚洗完澡头发被睡乱了, 睡衣穿得太大妈了，客厅里的东西乱七八糟的还没收拾, 浴室里也乱七八糟的，真是见不了人了。
  边毅用了她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忏悔了一遍平时自己不爱做家务的坏习惯，然后鞋都没穿就跳下了床，光着脚里里外外地跑，把能收拾的地方大致收拾了一下。好在她平时不爱吃零食也不乱扔衣服, 只是看了的书用了的东西总不还原，收拾起来也不过是把不在原位的东西摆回去罢了, 八分钟也勉强够了。
  跟参加奥林匹克家务收拾比赛一样, 她一会儿蹬蹬蹬地上楼, 一会儿又蹬蹬蹬地下楼, 掐着秒在楼上楼下各个房间里奔跑。
  等把东西都摆好, 一看才过去十分钟，还有八分钟。
  她还可以悠悠闲闲地去梳个头换个衣服。
  “呼。”她呼了口气，背上已经出了汗。
  像个要被老师临时抽查作业的学生，心跳砰砰砰地加速加码。她连评判自己的行为像个傻逼的时间都没有，转头就要去衣帽间换睡衣。
  谁知这时，门铃响了。
  边毅拿起手机看一眼时间，没错啊，才过去十分钟。
  过了一会儿，门铃又按了一遍。
  边毅跑到门口去按开门外摄像的显示屏，上面黑黑的什么都没有，不知道是显示屏坏了还是外面摄像头坏了。
  她又看了看时间，才十分钟，从小区大门口到她家，走路要十分钟呢。之前燕凉也说了，要二十分钟才能过来。
  应该不能这么快？
  门铃又响了。
  边毅转头去厨房拿了把水果刀和防狼喷雾，又从杂物箱里拿了个望远镜，接着到了客厅的落地窗前面，把窗帘拉开，望眼镜对到眼睛上。
  她的院子里是安了带报警系统的电围栏的，倒不怕有人会翻进来做个什么。就算翻进来，她的门窗也都是高防盗级别的，想要进来也是个问题，她完全有时间去报警叫门卫保全。
  退一万步，就算进了屋，她手里还有刀，早些年也练过一段时间拳击和摔跤，身体素质不差，正要打起来谁挨打还不一定。
  总之，她不害怕。
  她调整了一下望远镜，把画面一点点地拉近再拉近。好了，能看到围栏了。
  围栏外没有看到人，门铃又在响，那么人应该是站在大门那里。但摄像头出了问题，刚好看不到那里。
  谨慎起见，她又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已经到了燕凉到达的时间。刚好，燕凉又给她发信息了。
  【大燕子】：边姐，我在你家门口了。
  【大燕子】：我按门铃了。
  【大燕子】：我又按门铃了。
  【oa189】：你什么时候到的。
  【大燕子】：到了好几分钟了，我骑小电瓶过来的。
  【oa189】：家门口摄像头好像坏了，你把电瓶车推到我客厅正对的围栏那儿，我确认一下。
  说着，她又把望远镜拿起来看，刚好看到画面里有人推着个车子从院子大门往围栏走。那人也看到她了，举着手冲她招手。
  从摇摆手的频率来看，情绪应该是兴奋的。
  似乎怕她看不清，那人特地把脸对着围栏的空隙。这下看清了。
  边毅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儿纯棉的大妈睡衣，又从反光的镜子里瞧了眼里面那女人被睡得这儿翘一撮那儿鼓一缕的短发，重重地叹了口气。
  年轻人，还是性子急啊。
  这么一折腾，她也没心劲儿收拾了，总不能让人在外面等着，便随便套了件风衣穿了拖鞋出去开了门。
  门一开，就看到了大半夜依旧神采奕奕的燕凉……和他打着灯的小电瓶。
  “把车推进来吧。”边毅侧着身子把门推开了一些。
  许是没想到她穿着睡衣就出来了，燕凉瞥了她一眼以后连忙挪开眼，局促地“嗯”了一声就推着车去停，等他停好车，边毅把大门也重新锁好了。
  “进屋。”边毅率先往房子里走，燕凉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进了屋。
  “换鞋。”
  “衣服挂在架子上。”
  “坐。”
  “喝水吗？”
  燕凉执行完命令，坐好后客套道：“不用麻烦了边姐。”
  边毅还是提着壶过来给他倒了杯开水：“不是说二十分钟才到吗？怎么这么快？”
  害得她都没收拾，顶着个鸡窝脑袋穿着大妈睡衣就来见人了。
  “骑车比较快。”燕凉捧着水杯自矜持地抿了一口，看着边毅一脸明显的郁闷想了想，进一步解释说，“我怕你会后悔，就快一点过来了。”
  边毅给自己也倒一杯水，听到他这话，差点把水给倒溢出来了，还是在燕凉的善意提醒下才连忙停下。
  她心想，什么怕后悔，我就是后悔了。说了那么多遍让你别来，你还不是来了。
  但人来都来了，场面话就不能这么说了，只能转移话题。
  “你来得太快了，我以为是别人。”说着把放着防狼喷雾和水果刀的烟灰缸推了一下：“看见没，换个人就是这待遇，感恩吧。”
  燕凉跟她不同频道，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水果刀和防狼喷雾上。
  “边姐你抽烟吗？”他看着那个造型比较特别，一看就不怎么便宜的烟灰缸。
  “不抽，你吃水果吗？我去给你拿点儿来。”虽然依旧是询问，但她的身体已经先于燕凉的回答转身去了厨房。
  燕凉看她已经去了，就没说自己其实不喜欢吃水果的事儿。等边毅切了一盘香橙端过来时，他还意思意思地拿了一块儿吃。
  “这烟灰缸是我前男友的，他忘了拿走。”边毅吃了一块以后，拿着纸一边擦手一边给他解释，“你抽吗？你抽你就拿去用。”
  燕凉摇摇头：“我做直播要唱歌的，抽烟毁嗓子。”
  况且，这是她前男友的东西。
  “嗯，我想你也不抽烟，再吃一块？”边毅把盘子递到燕凉面前，燕凉给她面子，又拿了一块。
  明明他俩其实算起来，这不过是第三次私下接触，但两人却没有特别拘谨的感觉。客套也是假客套，熟稔倒来得莫名其妙。
  “怎么就知道我不抽烟了？”他以前大学的时候是抽烟的，平时偶尔也会抽，只不过因为直播，慢慢抽得少了，不到心烦时一般不抽。
  边毅扒拉了下头发，靠在沙发上哼笑了一声：“你说为什么？”
  燕凉没明白。
  边毅觉得他是装的没明白。心说人拦都拦不住地跑来她家里了，还给她玩这一套欲拒还迎。
  她臭不要脸地点了点自个儿的嘴巴。
  燕凉吃了口橙子，眨了眨眼。
  “你赶紧把橙子咽下去。”边毅见他那装纯的样子就来气，烦躁地又扒拉扒拉头发，语气不善地命令道。
  “哦。”燕凉把橙子嚼吧嚼吧咽下去了，说，“我咽下去了。”
  “……很好。”
  真是愚蠢的对话。
  边毅深吸一口气，维持自己的女王形象，冲燕凉勾了勾手指头：“过来。”
  “好的边姐。”燕凉把脑袋伸过去。
  “我让你坐过来。”
  “好的边姐。”
  燕凉坐过去，眨巴着眼睛看着她。他还是之前直播的那一套装扮，毕竟十分钟的时间就赶了过来，没得空隙去换衣服。头发倒是散了些，本来绑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有点松了，几缕发丝儿垂在脸侧，有种别样的好看。
  到底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不管是精神状态还是皮肤状态，都比她这种过了三十的女人要强得多。尤其是那一双眼睛，里边儿快要溢出的生命力和神采是她万万都比不了的。
  当然了，体力也比她强个百八十倍。
  见她盯着自己看了半天都不吭声，燕凉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对了边姐，你还没有回答我。”
  “什么？”
  燕凉把之前的问题重新拿出来：“你还没说，是我好看还是你相亲对象好看？”
  边毅是个相当实诚的直女，她说：“你俩不是一个类型的，没法比。”
  一个是英伦风的精致熟男，一个是……比女人还漂亮的女装大佬。差得都不只是年纪了，差点跨了性别，根本不是一个体系的。
  燕凉不讲道理：“如果硬要比呢？”
  这问的，怎么跟田易泽以前耍无赖的时候一个样。边毅着实不喜欢这种没营养的问题，觉得这种问题又浪费时间又浪费感情。以前田易泽问她的时候，她就不爱回答，现在依然是。
  “如果硬要比，他……唔。”话还没说完，她就被吻住了。
  燕凉只是蜻蜓点水地亲了她一下，然后拉开距离，又问：“我跟他谁好看？”
  边毅执着地坚持自我：“他比你……”
  又被亲了，这回是狠亲了一下。
  燕凉吻完以后，捧着她发红的脸认真地跟她说：“你得说我好看。”
  边毅不自在地把他的手拉开，假装毫无影响地去端茶几上的盘子：“我把盘子收过去。”
  燕凉把她拉回来：“别转移话题，你……”
  “你好看你好看你好看。”边毅打断他，把他推开了些，烦躁道，“哎我说你这个小年轻真是烦死了，怎么这么纠结，谁好看有那么重要吗？他再好看我也没让他进我家也不跟他睡啊？”
  说完以后，空气停滞了两秒。
  说了不该说的话。
  “我的意思是……”镇定地试图挽回形象。
  燕凉笑了起来：“姐姐，不管我有没有比他好看，我问你这话的时候，都是希望你说‘你比他好看’，知道吗？”
  边毅死鸭子嘴硬：“我知道，然后呢？”
  “然后你得说我好看。”
  “你好看然后呢？”
  “然后。”燕凉深吸一口气，然后叹了出来，“我今天出来太急了，没买那个。”
  “……”
  “我记得，你家的上次我们都用完了。”
  “……”
  “怎么办？”
  听到这样臭不要脸又直白的话，边毅突然恶胆向边生，扑到他身上一边扒他衣服一边咬牙切齿道：“我就知道你个小崽子在装纯耍我！眨巴眼，你再眨巴眼啊？”
  混乱间，燕凉摸了一把边毅的耳朵。
  真是红得发烫。
  跟他的心一样，烫得发颤，颤得他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