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来看看我亲爱的大燕子。”小花正在烧烤店等着习惯性迟到的串友, 无聊之际刷起了直播。
  她最近关注了一个女装大佬的直播号, 人美歌甜, 脾气又好，唱什么听什么有求必应。如果不是听过没变声的声音，知道他是个女装大佬，她也会以为这是个温柔小姐姐的直播。
  不过正因为是女装大佬, 所以根据异性相吸原理, 小花非常迷恋他, 平时一毛不拔的她为了博得美人一笑, 已经砸了好几十块钱进去了。
  今天又是, 她一打开直播app就点进了名为“待我长发及腰”的直播里, 进去以后，她看了看, 又退了出来。
  “进错了？”怎么不是女生的样子？
  她眨了眨眼，确认了一遍房间名称和ID号后，又点了进去。
  下一秒，她就“唰”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与此同时豪放地“卧槽”了一声, 眼睛睁得老大，眼泪都快冒出来了。
  不是给气的, 是给激动的。
  这时好友进了店里, 一眼就看见她了, 走过来问：“小花, 你干嘛呢？”
  小花抖着手指指着手机屏幕上的男孩子：“你看他你看他！”
  “他？”好友疑惑地看向她的手机。
  是个气质清冷漂亮的……男/女主播？
  脑子里咕噜咕噜地转了两圈, 她还是不太确定，从长相气质来看，应该是个男生，但是从五官精致程度，尤其是那双睫毛浓密又长的漂亮的眼睛来看，不好说。
  她盯着主播平坦的胸部看了几秒，不知道触到了脑子里哪个点，突然被小花的激动感染，握着小花的手小心翼翼地问：“这个主播是……男生？”
  小花使劲点头，然后颤颤巍巍地把大燕子之前的女装照片搜出来给她看。
  “同一个人？”
  小花眼含热泪继续点头。
  好友拍拍她：“忍住，这是公众场合。”
  转头坐下，她就上平台给主播刷了个游艇，接着去自己的微博大号里狂刷直播链接。
  直播间里的人数依然在不断地猛涨，从一开始的一两千到七八千，从一万到五万再到十来万在线观众。
  不过一小时罢了。
  这些人数对于平台其他人气主播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激动的事情，但是对于燕凉这种平时通常只有一两万粉丝且没有用任何手段买粉的主播来说，算得上是爆|炸式飞升了。
  也不怪粉丝这么激动，因为两年直播以来，燕凉就没有露过不化妆的真容过。不管粉丝怎么砸礼物求他，他都不会卸妆用真面目对观众，连真声都要看运气才能听到。很多粉丝质疑他是个假的女装大佬，他也不理会，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只用脱了假胸后一马平川的胸部来证明一切。
  但这回，不一样。
  大燕子露脸了。
  “大家晚上好，我是大燕子。”视频里的燕凉微微地弯了一下嘴角，算是笑了一下，矜持克制得过分。
  屏幕上不断有礼物刷出来，普通评论区也跟爆炸了一般往上翻着评论，只有礼物贵宾评论区的留言能够稍作停留，被燕凉看清。
  “什么叫我竟然是男人？”燕凉把问题念出来，然后作答，“我一直都是，之前不是开过真声吗？难道没听过吗？”
  大胃王欧迪：我他妈以为你是妹子女装男，开的变声器！
  大胃王欧迪：我操了，真是男的？你确定？
  大胃王欧迪：还我的小燕子，我不依我不信我不要嘛，我要妹子，不要汉子！
  这个“大胃王欧迪”是燕凉最近的新粉，如果他不是来搞笑的，那么他就是真心以为燕凉女装男。
  本以为这种智障不多，却没想到一扫评论区，跟他一样以为燕凉女装男的竟然还有不少人。可谓哀嚎一片，惨案现场了。
  看到有那么多人幻想破灭，边毅的心情意外地好了起来。
  她看着屏幕上燕凉那张脸，脑子里不由回忆起她当初大着胆子把燕凉带回家，眼睁睁看着他从美女变成美男时的震惊。
  想着想着她就笑了，蜷坐在床头一边笑一边小声嘟哝：“什么妹子，这可是个爷们儿中的爷们儿。”
  十五点五厘米，可不是开玩笑的。
  直播间的人数爆|炸式地增长，留言越刷越多越刷越快。屏幕上的礼物一个接着一个，简直有种明星直播的感觉。
  明明就不过十几万粉，却生生造出了几十万粉的仗势。
  刚刚嚎着“要妹子不要汉子”的大胃王欧迪是个大款，一直在给燕凉刷礼物。刚开始是刷玫瑰，后来发现刷玫瑰留言会很快被其他人压下去后，他开始刷布娃娃、戒指、小车、游艇，最后刷到了飞机。
  留言终于压到最顶头了。
  大胃王欧迪：我不信！我不信你是个男的！（大哭）
  大胃王欧迪：你有什么证据我的小燕子是个男人？
  燕凉说：“我胸是平的，还不够证明吗？”
  大胃王欧迪：那你可能也只是A杯小燕子啊！
  边毅心想，这小子买的假胸明明是D的好吗？D得都下垂了。
  大胃王欧迪“揭竿起义”后，不少男粉跟风，一排一排地刷“证明、证明、证明”。恶搞凑热闹的居多，就是想看看燕凉尴尬的样子。
  谁知道他们一闹腾，不少女粉也跟着吆喝“证明、证明、证明”。
  有个有钱的女粉甚至刷了一架价值人民币一千元的“金子做的私人飞机”，这是平台里最昂贵的礼物。
  因为最昂贵，所以有特权：金飞机从屏幕上飞过的时候，会有欢迎横幅在下面停留三十秒，横幅上可以写送礼人的话。
  这个女粉在横幅上写道：“无证据不成方圆！”
  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过史上最昂贵礼物都刷出来了，燕凉想无视也不行了。
  他撑着下巴长长地“唔”了一声，看着评论区微微偏头问：“那你们想要什么证据？”
  “什么证据啊，他们都是故意要逗你的，你还当真。”边毅自言自语道。但看着燕凉那懒洋洋地眯着眼睛的样子，她总觉得空气中的氧气有点少，看着看着就忘了喘气。
  她无意识地摸摸耳朵，心想今天的燕凉怎么不太一样，跟之前一起吃饭时的样子一比，简直就像两个人。
  看着那么多人刷屏刷礼物，她也有点想刷，当个豪掷千金博美人一笑的腐败分子。
  不过她忍住了。
  燕凉已经知道她的ID了，她不能用这个手机号再刷了。
  等她回过神再去看评论区时，评论区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一水儿的“证明”变成了清一色的“脱”。
  边毅当下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坐直了身体。
  直接上手打字：不能脱。
  一秒都不到，她的评论被刷了上去。
  “脱？”燕凉挑了挑眉，“你们是让我脱衣服吗？”
  小狗子爱叫：脱脱脱！
  非鱼：脱脱脱光光，让我看到你的胸！
  小燕子穿花衣：大燕子脱掉你的花衣，让我看到你结实平坦的胸膛！
  “嘿，这些小年轻怎么都这么那个，脱什么脱，这是正经直播又不是深夜成人频道。”边毅有些不乐意，对着屏幕上认真看评论区的燕凉说，“别脱，你那小身板儿，又没几块肌肉，脱了给谁看啊，现在小女生可不喜欢你这种干柴棒子。”
  “脱衣服这个……你们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了。”燕凉一边说着，一边握着鼠标在评论区划拉了好一会儿，终于在某个角落里找到了之前一瞥而过的“不能脱”三个字。
  “不能脱”三个字前面，是【oa189】。
  他愣了愣，一下子笑弯了眼。
  “不过，既然你们这么想确认一下我的性别，那我……”燕凉坐起身来，抬手作势去解自己的衬衣领扣。
  衬衣领扣上第一颗扣子本来就没扣，第二颗很快被燕凉解开。衬衣里的光景露了一部分出来，尤其是左边的锁骨，露了一半出来。
  评论区疯了，一群不怀好意的男狼女狼都开始刷“继续”。
  只有边毅一个人，正儿八经地担心这场直播的“尺度”过大被封禁，于是在燕凉的手往下挪，挪到第三颗扣子的时候，管不了那么多直接用【oa189】的号，也刷了一个昂贵的“黄金私人飞机”。
  飞机飞过后，留下一个瞩目的横幅，横幅上写着三个字：
  【不！准！脱！】
  刷完以后，边毅就后悔了。
  本来燕凉就知道【oa189】是她了，现在这样做会让燕凉怎么想她？相完亲后不跟相亲对象联系，反而大晚上闲的没事儿干看他直播？看直播也就算了，又给他刷钱？刷钱就算了，还让他“别脱”？
  边毅设身处地地想了想，比自己大八岁的一夜对象天天看自己直播，有事没事刷礼物还跟自己聊天，几个小时前刚相完亲回来又给自己送钱，还多管闲事让自己不要脱……
  她无语地捂住脸。
  可能在燕凉心里，她就是个表面一套背面一套的猥琐阿姨吧。
  她缓了好半天都没回过那尴尬劲儿，直到她听到耳机里有人在喊“乱码总裁”。
  燕凉喊了几声“总裁”都没人回应，他想了想，没再呼唤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不必再牺牲自己“脱”了。
  他笑着跟观众说：“既然总裁都说了不让我脱了，那我就不脱了。”顿了顿，又说，“毕竟平台有要求，我们要积极向上阳光健康。”
  之后燕凉又直播了些什么边毅没有再看，她关了视频，坐在床边上郁闷了整整五分钟，然后去洗了个澡。
  她觉得她对燕凉的态度不太对，三十多岁的人了，她不至于连这种“不对”是什么都察觉不出来。
  但她告诉自己不要多想，这只是单纯的好感罢了。
  毕竟燕凉是个长得好看身体又好还年轻小男生，从人类本真的欲|望来说，会产生对美好异性的向往和喜爱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性不是什么不能提的事情，因性和谐而产生好感的案例比比皆是，更不要说跟她有过关系的是这样一个被许多人追逐且向往着的异性，有好感很正常。
  但是，也只能停在好感这个阶段。
  享受性|爱没有错，沉沦就是错。性很美好没有错，但是将喜爱建立在性的基础上就是错。
  边毅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成年人了，要懂得克制。
  洗完澡出来，“克制”的成年人打开了直播平台，差一点就点进了直播间里，忍住了。她重复一遍“克制是美德”，然后准备睡了。
  睡了一个小时，没睡着，满脑子都是燕凉小朋友男装时撑着下巴笑得跟懒猫儿一样的样子。
  她漫无目的地想，要是自己再年轻个十岁，估计也要凑到评论区下面喊“脱”。
  不，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呢？
  哎，想想而已，又不干什么，就想想，瞎想。
  边毅脑子里的两派争斗了不到一秒，“瞎想”派就胜利了。反正她又不做什么，也不祸害祖国幼苗，更不会跟一个小八岁的小朋友发生什么有的没的，只是意淫一下而已，有什么不行？
  燕凉都敢恋母，她怎么就不能恋儿子了？
  又不犯法。
  边大姐的廉耻心逐渐地消失在了黑夜里，她甚至毫无廉耻地想，要不是自己道德水准高，准像那些私生活混乱的富婆一样给燕凉递小纸条了。虽然她也不富就是了。
  哎。
  真不要脸啊边阿姨。
  正胡思乱想着，手机嗡嗡震了两下。她拿起来看，不是短信，不是微信，不是QQ。
  是直播平台上的私人消息。
  她怀着“这可不怪我不克制，我只是看个私人消息”的心点了进去，然后看到了ID名为“大燕子”的人发给了她三条消息。
  大燕子。燕凉。
  “这可不怪我啊。”边毅低声说了一句，然后点开了挂着数字红点的信息。
  大燕子：边姐，是你吗？
  大燕子：边姐，是你吧。
  大燕子：边姐，我男装好看吗？你觉得是你相亲对象好看还是我好看？
  边毅：“……”
  看吧，这不是她想不想克制的问题，是有个恶魔在诱惑她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