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吃罢饭, 散了场, 各回各家。
  边毅送黎松宁回了家, 他并不跟黎老板一家住一起，而是单另租了一个普通的单身小公寓自己一个人住。
  回去的路上黎松宁倒是再没开口气她，一直安安静静到了家。他安静不开口的时候，比说话时候有魅力许多。
  “到了。”边毅把车里的顶灯打开, “再见黎先生。”
  黎松宁说：“你可以叫我松宁。”
  又来了。
  边毅叹了口气。
  “今天谢谢你的招待。”黎松宁机械地感谢了她, “那个餐厅的饭很好吃。”
  “喜欢就好。”
  “不过今天你迟到了, 我还是很不高兴, 希望没有下次。”
  “不会有下次了。”迟到都不会再有了。她又不是受虐症, 要跟黎松宁这样的奇葩再约, 约出来受气吗？
  “那我走了，再见边毅。”
  “再见。”
  黎松宁点点头, 开门准备下车，看到他的动作，边毅心里一下子松了一截儿，心说总算把这个奇葩要应付走了。再也不可能有下回了，绝对没有了。
  正想着, 已经下了车的黎松宁不知怎么又上了车。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黎松宁说。
  “什么事？”
  黎松宁把自己的包打开，从里面摸出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蓝色小礼盒。他把礼盒递给边毅：“这是送你的礼物。”
  边毅惊讶了：“送我的？”
  黎松宁把礼盒放到边毅手上：“嗯, 感谢你跟我约会,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说罢, 他又说了声“再见”, 然后下了车。这回没再上来, 车门关住了。
  边毅把车窗摇下来目送他离开后，打开了小礼盒。
  里面有一条很少女的彩色水晶手链，漂亮是漂亮，但是跟她的风格一点儿也不搭。拿起来仔细看看，上面吊着的两片小银片上刻着两个字母，是她名字的首字母。
  看来并不是随便买的，而是特地准备的。
  她愣了一会儿，然后笑了起来。
  算了。这个黎松宁的情商还真的是黑洞，高还是低，真的搞不明白。
  开车回了家，她把手链盒子放到了床头柜里。不出意外，大概要当藏品珍藏起来了。
  说实话，她心里还是感动的，因为这么一个小礼物，本想跟黎松宁再也不来往的心淡了一点。
  她想，就算做不了情人，做个朋友也应该不错的。情商确实堪忧，但人不是个坏人。
  洗漱完，她躺到床上玩手机。
  这段时间她已经玩够了，再玩下去也有些无聊，反倒想干干事情，可是她还没想到之后要干什么。像之前那样跑单子拉业务、一个月出差二十天的活儿早已经干腻了，可是别的，她也没有特别的想法。
  想了一会儿，没想到什么有用的，干脆不想了。
  刷着网页看了一会儿新闻八卦，看着看着就走了神，走神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今晚的饭局上。
  今晚的饭局真是“惊喜”太多。
  她才知道，庄飞的妈妈就是边成强想让她见的那位庄阿姨。她跟庄飞，很有可能以后就是姐弟关系了，而庄飞跟董琪蕴是男女朋友关系，如果他们不黄，比她还要大几个月的董琪蕴就会成为她的弟妹。
  “什么乱七八糟的。”边毅捏了捏眉心。
  董琪蕴在跟庄飞和好后的第二周，就跟他重新提分手了，毫无缘由。为了躲庄飞，躲得连人都见不着，难怪之前旅游时叫她也叫不出来，敢情中间还有这么一层关系。董琪蕴恐怕是觉得这关系有些尴尬，所以才想着断了，谁知道之前吊儿郎当说分手就分手的庄飞却又不想断了。
  【我说了，我是认真的。】庄飞跟边毅说这话时，神情认真得像是真的爱董琪蕴。
  不过两个月的关系而已，真不知道到底哪里来的勇气海誓山盟。她跟田易泽三年多，都没敢说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来。
  她本想给边成强打个电话问问，但是自中秋后，他俩就冷战了。
  向来两三天一个电话婆婆妈妈的边成强这回半个月了也没见个影儿，估计中秋放他鸽子的事儿把他气得不轻。虽然她其实搞不太明白，这有什么好气的。
  明明以前她也从来没认同过她任何一任妻子，但他还是不顾她的意见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了。这回跟以前一样不就得了么，何必要让她见呢？
  还是董琪蕴的小男友，庄飞他妈。
  哎，乱七八糟的关系，她更不想见了。
  她这边郁闷着，另一头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俩走后，庄飞跟张晓丸又合计了一会儿租房的事情。送燕凉回家的时候，庄飞又问了一遍他要不要合租，燕凉再一次拒绝了他，并且态度不太好。
  庄飞心情也不太好，两人差点给吵起来。
  张晓丸在旁边当好人：“别吵了，有什么好吵的？燕凉你今晚吃炸|药了？”
  “我看他是吃地|雷了。”庄飞把车往燕凉楼下一停，不耐烦道，“赶紧下车。”
  燕凉也不客气，连声招呼都不打开门下了车，门一摔转头就进了小区。
  “嘿，他今晚这是怎么了？”张晓丸有些好奇，“我看他好久没这么发过火了，难道还真是那个嘴贱的黎什么把他给惹着了？”
  “鬼知道。”庄飞把车头掉转，“他以前就是这脾气，这两年好多了。”
  “以前？”
  “跟你认识以前，刚上大学的时候，比现在这脾气还臭。”庄飞一边开车一边说，“他那会儿给我练游戏号，带我打游戏，几乎三句不离个脏，全网吧没人比他嘴更贱。”
  “是吗？看不出来啊，我认识他的时候不这样儿啊。”
  庄飞想起过往，叹了口气：“他后来做直播了嘛，直播又不能骂人。”
  说着，他想起曾经燕凉喝醉酒后抱着他边哭边说“我没爸我也没妈”的场景。那天，他记得燕凉的爸妈打电话给他，让他给他妹妹捐个肾。
  他妹妹得病了，尿毒症。
  “燕子他也该撒撒气了，这两年闷得都不像个正常人了。”
  燕凉上了楼，开门就看到小白无精打采地趴在门口等他。门一开，小白就站起来了，尾巴在身后轻轻地甩着。
  “我回来了。”关上门，换了鞋，燕凉把小白抱起来摸了摸又放下。
  他先是去检查了一下小白拉的屎，把狗屎铲了装袋儿，跟着厨余垃圾一起扔到了门外，准备明早下楼一起带下去。之后又把家里的卫生勉强收拾了一遍，衣服毯子都拿去洗了。
  平时他是不喜欢收拾卫生的，但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很喜欢，这会让他的大脑平静下来。
  全部都收拾妥当后，已经是晚上九点了，正是直播的黄金时间段。
  他给小白抓了两把狗粮后，就去卫生间洗了洗，把脸上的妆卸得干干净净后，重新化了个男生的妆容，补了眉毛，换了平时几乎不怎么穿的男式衬衣，然后去开电脑。
  调好灯光和摄像头。
  鼠标在直播开始的按键上停留了许久，都没有按下去。他现在心情还是不太好，很不好，他知道自己的表情肯定也不会很好，不想用这个样子对着观众。
  跟许多连自己为什么生气难过的原因都搞不清楚的人不同，他很清楚自己今晚为什么不高兴。
  因为那个连名字都才知道的女人。
  顶多只能算是睡了一晚，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不太熟”的陌生女人，尤其是当他知道这个女人叫“边毅”以后。
  他在桌前坐了好几分钟都没动，小白慢慢走到他脚边，“呜”了一声。他回过神弯腰摸了摸小白，转头看了眼狗粮盆，里面已经吃光了。
  “今天胃口这么好吗？”他把小白抱到腿上，“你自己在家是不是很无聊，嗯？”
  “今天我胃口就没有你那么好，因为我不高兴。”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高兴吗？不知道吧，想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想不想知道？想知道就叫一声。”
  他跟小白漫无目的地说着话，小白对着他“呜”了一声，蹭了蹭他的手，把脑袋塞到他怀里。
  燕凉摸了摸小白的鼻子，并没有干。这么粘人，他还以为它病了。
  “也不算不高兴，就是有点郁闷。”他戴上耳机，把桌面收拾了一下，“她下午还在跟我聊天，给我送飞机，晚上就去跟人相亲了。”
  小白没有再回应他。
  半晌，他又补了一句：“其实也没什么，我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她也不是天天看我直播，也没见几次面。”
  但就是记着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边毅进到直播间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进错了。
  画面上是个高高绑着丸子头，英气十足、神情冷峻寡淡的……男孩子。男孩子穿着一件黑色的日系条纹衬衣，不苟言笑地在调整自己的话筒，一边在话筒边吹气。
  “呼，呼。”
  左下角的评论区就没有消停过，一直有评论在快速地刷上去。包括屏幕上，不停地有人在献花送礼以及表白。左上角的粉丝数还在不停地飙升，不断有提示显示有人进入直播间。
  她看了看视频里那个男孩，认出他就是燕凉。
  只不过是换了个妆容，男孩子装扮，连气质都变了的燕凉。
  没有之前女装时的软糯柔美，也没有先前见到真人时那样的温和亲切，而真的是不苟言笑，嘴角往下耷拉着，眼里也淡淡的，仿佛什么都没装着。
  他调整好话筒，看向屏幕，开口：“今晚我男装直播。”
  是低沉的男音。
  没有变声。
  眼睛一抬，也没有丝毫女气。
  边毅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