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跟黎松宁的第一次约会, 边毅深深地感到不适应。
  就跟黎老板说的一样, 这个黎松宁的情商简直是个黑洞, 说不高吧，脸皮厚得惊人能屈又能伸，说高吧，没有一点眼力见儿, 什么话都敢说出口。
  “你是跟我约会的女人里第一个迟到这么久的。”
  “从肤色和黑眼圈来看, 我认为你需要一个规律的作息时间。”
  “她们爱看就看, 有什么关系吗？”
  “我以为一个成熟的成年人应当不会在乎外界的眼光。”
  “……”
  全程黎松宁都在批评她, 从迟到到长相, 再到行为模式, 像教训作业没写完的小学生一样对她进行思想教育。
  如果换个人，她可能当场就甩袖子走人了, 但这是黎松宁，黎老板的儿子。
  不看僧面看佛面，况且黎老板早已经给她做过思想准备工作了，只不过她自己想得太简单。
  忍着火气喝完一杯咖啡，铁着一张脸一声不吭地听完黎教授的“教诲”后她准备告辞离开, 然而黎松宁又叫住了她。
  “我饿了。”边毅想说你饿了就去找你妈咪啊，找我干什么？但忍着没开口。她告诉自己, 忍完今天就可以跟黎老板交差了。
  黎松宁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你今天迟到了, 难道不应该请我吃饭赔罪吗？”
  边毅头上青筋都要蹦出来了, 但还是努力忍着：“好, 请你吃。”
  黎松宁分明是看到她脸上的不爽和不情愿了的, 但是依旧孜孜不倦地激怒她：“虽然我现在没胃口，不过约会的流程还是要走完。”
  真的是个奇葩。
  开车来这边的一路上，黎松宁这尊大神一路都没开口，边毅终于难得舒心了一会儿，谁知一下车，黎松宁就盯着店门口那破破烂烂的小立牌就来了一句：“突然不想吃了。”
  要吃也是你，不吃也是你。作逼。
  边毅火冒三丈，理也不理他径自走了进去。紧接着听到一个算是熟悉的声音。
  “就算恋母又怎么了，老子犯法了吗？”
  这是她这段时间以来第二次听到“恋母”二字，声音还是那么地熟悉，转头一看，果然看到了那头男泪女默的长发，以及那张和长发搭配起来毫无违和感的独具特色的漂亮脸蛋。
  燕凉也看到她了，两人视线交汇的一瞬间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第一次说是乌龙还好解释，这第二次可是边毅实打实听到他亲口说出来的。这怎么解释？
  他盯着边毅看，边毅也瞪了他两眼
  旁边的黎松宁继续没有眼色：“那个盯着你看的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问话出来的当下，桌上三人就变了脸色。
  边毅这下连火气都没有了，无奈到不行，她拉着黎松宁往外走：“走吧，我也突然不想吃了。”
  黎松宁把她拉回去：“我现在又想吃了。”
  边毅：“我说真的。”
  黎松宁把椅子拉开：“请坐，边女士。”
  边毅深吸一口气，差点儿给他气笑了：“黎……”
  正要拒绝时，桌上另外有人开了口。
  “你是边毅？”庄飞对着边毅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眼熟，把手机里他妈之前发给他的照片掏出来核实了一下，果然是她。见人要走了，连忙开口留人。
  闻声，边毅皱着眉转过头打量他，回忆了一下，不太确定地问：“庄飞？”
  董琪蕴那个小男朋友，她记得好像是叫这名字。
  张晓丸惊了：“你们认识？”
  边毅看了眼张晓丸，看到他头上那顶图案特别的红帽子，想到昨晚在机场碰到的那个阮叶的兄弟，仔细看看，那幅叼叼的模样也很像。
  “你是……昨晚去机场接阮叶的那个男生？”
  张晓丸也认出她了，不知道想到什么了，神色复杂地点点头。
  跟庄飞和张晓丸都打了招呼，不跟燕凉打说不过去。边毅只好跟燕凉也客气地笑笑：“又见面了。”
  燕凉无奈又尴尬地笑了下。
  “庄飞。”
  “张晓丸。”
  “燕凉。”
  一桌子挨着介绍完，没想到一桌人都认识。
  除了黎松宁。
  自顾自地点完菜，等着大家都介绍完自己后，黎松宁对着沉默的大家大大方方地说：“大家好，我是边毅的相亲对象，黎松宁。”
  边毅撑住头，郁闷地连话都不想说。
  旁边的燕凉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给她倒了杯水：“边毅……姐，喝水。”
  虽然一桌人都认识，但因为每个人心里都装着事儿，这顿饭是怎么也吃不轻松的。
  庄飞在心里琢磨着一会儿散场了怎么找理由把边毅给留下来，然后不动声色地从边毅口里打听出董琪蕴的老家信息。虽说董琪蕴跑得了一时但跑不了一世，她的事业在这边总是要回来的，可是他现在是一点儿也等不了，就想赶紧把那找壳儿缩的老女人揪出来。
  张晓丸睹边毅思阮叶，想到之后要跟个打也打不过骂也没回应的老爷们儿一起过活，而且这老爷们儿还天天做梦想嫁给他，于是开始为未来的日子发愁。
  边毅因为黑洞黎松宁一句话都不想说，生怕自己一开口这黎教授又要接个什么气死人不偿命的话出来。
  反倒是黎松宁最自在，虽然这地方看起来不怎么样，但饭菜意外和他胃口，一筷子又一筷子停都停不下来，完美贯彻食不言寝不语的好习惯。
  于是，全场本该活跃气氛的庄飞和张晓丸丧了，闷头吃饭，只剩个平时少言寡语的燕凉时不时给边毅倒水，同时不经意地聊几句，让场面不至于太过尴尬。
  “边姐的姓氏不太常见呢，我还没有见过姓边的人。”燕凉见边毅一直只吃面前那盘菜，于是把菜盘转了转，“回锅肉也挺好吃的，可以试试。”
  边毅当然知道回锅肉好吃，她跟董琪蕴来这里吃了两三年了，什么菜没吃过。倒是燕凉主动问起她的名字……
  她吃了口回锅肉，说：“你的燕姓也不常见。”
  “是不太常见，不过电视剧里会有，《绝代双骄》里的天下第一大侠就姓燕，燕南天。”燕凉说完自己的姓氏，顿了顿，又继续问：“边姐名字里的毅是毅力的毅吗？”
  问得很有针对性。
  黎松宁帮她回答：“是毅力的毅。”他吃得差不多了，拿纸张擦了擦嘴，喝了口水继续说，“我父亲给我介绍边毅的时候，我看到这个名字还以为她是个男人。”
  燕凉“哦”了一声，点头道：“确实像个男生名字。”
  “听你们之前说话，这应该不是第一次见面，怎么还不知道她的名字？”黎松宁很轻易地就注意到了这个漏洞。
  边毅给黎松宁递了个水果：“我们见过，但不太熟。”
  听到那个“不太熟”，燕凉看了边毅一眼，然后笑着附和道：“是不太熟。”
  也不过就是床上滚了几遍，出门见过几次的关系。
  “比起边毅的名字。”黎松宁跟燕凉说，“我还没见过你这样特别的男性，刚开始确实没有分辨出来你是男还是女。”
  边毅在桌下轻踢了黎松宁一脚。
  燕凉今天虽然穿的是男装，但是脸上还是稍稍化了妆的，留个长发，脸又清秀漂亮，看起来确实不好分辨男女，非要说，偏像个穿BF风的女生。
  这话说得燕凉确实不怎么高兴，不过给边毅面子，他也没说什么。
  在旁边旁观了一会儿的张晓丸给他解围：“我哥们儿是职业需要才留的长头发，他短头发的时候，比谁都帅好么。”
  庄飞也看出这个黎松宁不知为什么有些针对燕凉，跟着帮腔：“燕凉大学的时候，追他的女生能排几十米，当初我表妹就见了他一回，到现在都对他念念不忘穷追不舍，我大燕子哥可正儿八经是个真男人，长腿欧巴。”
  他眼珠子转了转，脸上带着隐秘的笑嘿嘿了两声，补了句：“三条腿都长。”
  当着教授的面说黄段子，只有庄飞这种嘴上没把门的人了。
  黎松宁挑眉，又想说什么，却被边毅又一脚给踢住口了。他转头一看，看到边毅的神情有些不自在。
  “吃好了吗？”边毅问他。
  他看了眼边毅有些发红耳朵，又看了眼一旁燕凉回避的神色，难得没杠，“嗯”了一声。
  “吃好了我们就走吧，去别的地方坐坐。”边毅说着要起来，黎松宁也跟着站起来，把她挂在椅子边的包自然而然地提在手里，仿佛转正的男友。
  边毅这会儿没跟他计较这个，忙着走人。
  “那我们就……”
  “等等！”庄飞一下子站起来，“我有事要问你。”
  最后边毅被庄飞拉出去问话了，而黎松宁则又坐了下来。张晓丸半路接到阮叶的电话，不得不离开座位去别的地方接了，一时间桌上就剩下黎松宁和燕凉二人。
  “你跟边毅认识多久了？”黎松宁问。
  “只是见过几次面，不太熟。”燕凉拿边毅的话来回他。
  “哦，不太熟。”黎松宁沉吟片刻，想到刚刚两人的反应，“希望你们是真的不太熟。”
  “什么意思？”
  黎松宁耸耸肩。
  “你跟边姐跟熟吗？”燕凉问。
  黎松宁也不隐瞒：“我们今天才认识，相亲对象。”
  “那相成功了吗？”
  黎松宁想了想，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我觉得成功了。”
  燕凉毫不客气地驳了他：“可是我觉得你没有成功。”
  “哦，怎么说？”黎松宁把杯子放下，两只手交握在一起，一副兴致盎然洗耳恭听的模样。
  “她在你面前不会害羞，不是吗？”
  “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门外，边毅跟庄飞已经聊好事要进来了。
  燕凉没有继续说下去，收了表情，只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我们也没见过几次。”
  但是她会对着我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