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边毅匆匆忙忙冲了个澡洗了头抹了脸, 妆都来不及怎么画就去赴了黎松宁的约。
  恰逢周五下班高峰期, 路上又堵, 等她开着车赶到对方说的那个大学边上把车停好，五十分钟已经过了。
  紧赶慢赶竟然还是晚了。
  锁了车准备找人问具体的地方时，手机响了，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拿起来一看, 果然是那位厌恶迟到的黎松宁先生的电话。
  接还是不接？
  边毅思考了三秒, 没接。
  反正接了对方也生气, 不接也要生气, 干脆去见了人再说, 总不至于在公众场合当着她的面跟她发火。她这样想着, 调了个静音后心安理得地把手机揣了回去。
  大不了一会儿问起来，就说不小心调成了静音没听到。
  到了“绿意”咖啡厅, 还没进去，她就看到玻璃门墙外站了一堆叽叽喳喳兴奋地议论着什么的女学生。
  她没太在意，在心里琢磨一会儿怎么应付黎松宁。
  “哇，黎教授好帅啊！”
  “他抬手看表的时间也好帅啊！”
  “皱眉的样子也好帅啊！”
  路过那堆女生时，她听到了“黎教授”三个字, 脚步顿了顿，往回退了两步, 顺着那群女生指指点点的方向从空隙里看过去。
  只见在咖啡馆靠窗又靠着后墙的拐角坐着一个穿黑色高领毛衣的男人, 男人优雅地翘着一条腿, 半低着头认真地看着手里的书。
  从只大约看得清的半张脸和浑身冷峻的气质来说, 确实是足够引来这群青春少女围观的水平。
  嗯……真没想到黎老板那种老不正经的人, 会有这么一个正经的儿子。
  “他又在看他那个老式按键手机了！”
  “哇！感觉黎老师真的好酷啊，连智能机都不用。”
  听到这话，边毅又看了眼，正好看到对方把手机拿起来往耳边放，心里咯噔了一下。
  刚要回过头往里面走，就看到黎松宁突然抬起手朝着她这边点了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老师在指我吗？”
  “啊啊啊啊老师好帅啊啊啊啊！”
  边毅一僵。
  黎松宁的指头点完以后，重新拿起手机。接着边毅的手机就响了，她连忙接了起来：“喂？”
  黎松宁：“进来。”
  边毅用手稍稍掩着嘴，看着玻璃窗里那男人，小声说：“要不咱们换个地方？这儿人太多了。”
  黎松宁又说一遍：“进来。”
  边毅冲着玻璃窗里的人摇摇头。
  现在她知道了，这些女学生都是来围观黎松宁的，而爆满的咖啡馆里面也多是女生，九成九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光是刚刚随便瞧了一眼，就看到两个女生正拿着手机偷偷地给黎松宁拍照。
  她可不想成为照片里的一员。真不知道为什么黎松宁要把地方选在这里。
  黎松宁明显是不高兴了，透过玻璃窗冷冷地看她，话筒里的声音也冰凉凉的：“要我出去请你吗？”
  嘿，这口气。
  边毅什么人，从小比谁都倔，犟起来连边成强都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典范。尤其是对着没有利益关系的男性，这一点就更加明显。
  她一手插在口袋里，跟玻璃窗里的黎松宁对视：“对，你出来请。”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一点不退让地看着他。一时间，视线间仿佛电闪雷鸣。
  脾气大？
  不好意思，她脾气从来也没小过。
  两人对望了两秒后，黎松宁便垂下眼合上书，站起身拉开椅子，然后走了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他走到了边毅面前，站定，直视她。面对她一脸挑衅无动于衷，没有丝毫障碍地对她说：“我来请你。”
  “……”边毅想，这个黎松宁的情商低不低她不知道，但是脸皮厚她已经可以确定了。
  *
  “还说我脸皮厚，我脸皮为什么厚，还不是因为喜欢她吗？”庄飞唾沫星子飞溅，说着说着气不过了还要把方向盘砸两下，“我就搞不明白了，我都这么跟她说了，她为什么还非要分手！真他妈气死我了！”
  张晓丸皱眉：“哎哎哎，你好好开车，想死也别带上我。”
  燕凉嘴上安慰道：“也许过段时间她就想开了。”
  心里其实在想，你俩顶到头就是两个月过点儿的关系，还是约|炮约出来的感情，能有多坚固？就这么短的时间，之前还因为亲妈一句“不准”，头一天还在甜甜蜜蜜地滚床单说情话，第二天就以对方年纪太大为由把人给甩了，之后想想后悔了，又跑去吃回头草。
  这么渣的行为，也不怪别人想甩回来。
  “她那是能想开的样子吗？躲我都躲到老家去了。”庄飞渣而不自知地说，“她年纪本来就大，我说我不嫌她难道说错了吗？就因为这么句话跟我提分手，她还不如直接说是因为她不想当她闺蜜的弟妹所以甩了我来得靠谱。”
  听他说完，燕凉想起了之前被边毅客客气气地请出家门，连名字都不告诉他的场景。
  “恋母”这种随口胡诌的话都信，可见女人对自己的年龄有多敏感。
  想到这儿，他问庄飞：“你女朋友的闺蜜，就是之前酒吧见到的那个大姐吗？”
  庄飞不耐烦地用鼻子哼了一声，表示认同。
  一旁的张晓丸也听出了庄飞那话中话：“什么叫闺蜜的弟妹？你跟你女朋友的闺蜜什么关系？”
  燕凉也想问这个。
  他好久没跟庄飞这边联系，都忘了庄飞的女朋友是那个大姐的朋友了。大姐不跟他说名字，但是庄飞说不定也知道。
  庄飞确实知道，可是庄飞不想说。
  他妈跟边毅她爸好上了，但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他猜董琪蕴甩掉他的很大原因之一就是因为这个。
  拿不出什么具体证据，但他的直觉是这样的。
  “你自己猜？”庄飞撇了撇嘴巴，把车停在一家大排档边上，跟车里俩人说，“今天我找你们可不是来说这个的，下车。”
  他今天有别的事。
  这家大排档虽然店面破破旧旧的，但味道和卫生却是格外地好，菜品新奇又新鲜，回头客很多。所以即使地理位置这么偏，大厅桌椅陈旧，一到休息日也依旧有不少人开着车专程跑过来吃饭。
  董琪蕴就最喜欢这家，带着庄飞来了好几回，把庄飞也吃上了瘾。
  “老板娘，三个人。”
  “好嘞，只有这个大桌了，要不你们坐这儿吧。”老板娘热情地把三人迎进来，指着门口十几人的大桌说道。
  这店就一个大厅，里面的小桌都被坐满了。
  燕凉进来后就四处打量了一番，看到这环境，他跟庄飞说：“你以前可从来不进这些地方。”
  庄飞是个有钱的富二代，虽然没什么坏心眼儿，但是总是喜欢炫富装逼，只要出门请客就带他们去什么高档西餐厅限量版网红饭店之类的地方。对于这种小馆子，他是看也不会看一眼。
  “我现在又没钱。”庄飞理直气壮的说，接收到两束幽幽的注视后，说，“我跟我妈说了，从今以后不要她一分钱。”
  张晓丸一拍桌子：“绝交。”
  燕凉问：“那你怎么活？”
  庄飞翻了他俩一白眼：“操，我还能上班赚钱啊！你们难道以为我每天都游手好闲什么都不干就知道泡妞？”
  张晓丸补刀：“以及约|炮。”
  “狗屁！”庄飞大言不惭道，“我已经两个多月没约了好吗？”
  张晓丸给他鼓掌：“浪子回头金不换。”
  燕凉看了眼四周向他们这边投来好奇眼光的食客，说：“小声点，怕全天下不知道你是个渣男吗？”
  庄飞给气着了，正要发火，燕凉跟他比了个“小声点”的姿势，他忍了忍，指着自己的鼻子压低声音：“我渣？我渣还能被那老阿姨甩了？”
  “顶多是你俩渣一堆了。”张晓丸要了个菜单开始点菜，问燕凉要吃什么。
  “回锅肉。”燕凉看了一遍，“再要个铁板茄子。”
  “那我要这个辣炒贝壳，还有……还有……我也不知道哪个好吃啊，纠结。”
  庄飞火大地把菜单抽了过去，迅速地在上面勾了几个菜，然后递给一旁等着的服务员，等人走了，坐在那瞪着俩人呼哧呼哧地生闷气。
  燕凉回想了一下之前不太愉快的对话，转移话题道：“你不是说找我们有事说吗？什么事？”
  庄飞深吸一口气：“我要出来租房子自己住。”
  张晓丸一下子抬起头。
  庄飞问：“你们要不要搬来跟我一起住？我看了个三室两厅的套间。”
  张晓丸眼睛亮了：“要！”
  燕凉看向张晓丸，有些奇怪：“我记得你房子没到期吧？”
  “没到。”张晓丸抱着头往后靠在椅子上，提到这儿脸色就不大好，“但是我不想跟阮叶一起住。”
  “阮叶？”庄飞已经忘了。
  “就你今早跟我们说的，从你老家过来投靠你的那个女生？”燕凉还记着，他把餐具用纸巾挨着仔仔细细擦了一遍，发现确实很干净后，暗暗舒了口气，“你一个男生，她一个女生，住一屋确实不合适，而且你家就一张床。”
  张晓丸嗤了一声：“她那哪是个女的，比男的还男的。”
  “那你来跟我一起住。”庄飞说，“我算了下，要是咱们三个人平摊下来，一个月一人两千，跟你现在的那个破公寓一个价，划得……”
  燕凉打断他：“我没打算出去，我房子还没到期，还有三个多月，要到年后了才考虑。”
  庄飞一下子郁闷了，两个人的话房价就有些贵了。他卡被她妈给冻了，现在手里只有一万块过点，不敢乱花。
  “怎么突然想搬出去，跟你妈真的闹翻了？”燕凉有些新奇，“怎么，你这回难不成是认真的？”
  “我难道不像认真的？”庄飞反问。
  “你什么时候认真过。”张晓丸虽然自己也不是个好东西，但是还是比庄飞这种天然渣要有点脑子，“一口一个不嫌弃，我一个外人听着都觉得你嫌弃董琪蕴年纪大，真要不嫌弃能天天挂嘴上说？”
  “她本来就比我年纪大，还大七岁，女大三抱金砖，大七岁说出去都要叫人笑话。”庄飞不服气道，“我就不信换给你们，你们能接受比自己大七岁的女人。一个个嘴上说得好听，私底下肯定比我还……”
  燕凉说：“我可以。”
  庄飞：“？？？”
  张晓丸喝了口水附和道：“只要不是跟阮叶那种，整个儿就是个没长几把的男人，我也可以接受。”
  “怪不得娜娜这段时间天天在QQ空间发什么‘我只想让岁月的痕迹铺满我的脸颊’之类的莫名其妙的说说，原来根源真的在你这儿呢！”庄飞恍然大悟同时难以置信，他指着燕凉，“她之前还问我为什么男人会‘恋母’，我还以为她在影射我，没想到是在说你！”
  张晓丸被水呛着了，趴在一边咳了半天。
  燕凉的某根头发被橡皮筋儿扯住了，他不大舒服，把皮筋儿拆了，甩了甩头发按了按有些疼的头皮，把一把长发捋到肩后，不屑地哼了一声，懒懒道：“爱情无关年龄，也无关其他人，两个人的事，谁大谁小又怎么了，别人爱怎么看怎么看，老子怎么舒服怎么来。”
  “看看人家这觉悟。”张晓丸在旁边火上浇油。
  庄飞呸了一声：“嘴上功夫。”
  “再说了。”燕凉故意想让庄飞当谢菲娜的传话筒，便准备把话说死。他作出一副潇洒如风的不羁姿态，头发披着，门外的风往里一灌，便把他那把头发吹出了仙气飘飘的感觉。
  他傲然脱俗地一笑：“就算恋母又怎么了，老子犯法了吗？”
  边毅：“……”
  黎松宁：“没位置了。”
  老板娘谄媚地笑：“哎呀，两位呀，里头没位儿了，要不您二位跟人拼个桌怎么样，你看这大桌上就三个小伙子，他们坐那边儿，你们坐这边儿。”
  燕凉一抬头，看见了那位大姐。
  大姐身边还有个英俊的男人。
  黎松宁问边毅：“那个盯着你看的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边毅扶额。真是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