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尾声四
  正阳和高飞挖回雪后，就倒在大锅中烧化，木英洗手和面。
  俩人被章静秋喊去体检。
  此地真是冷，木英稍稍挽高些衣袖和面，不说和出汗来，反倒手和面都冻僵了。
  “我来。”正阳进来洗过手，接过她手上的面团，“等下包饺子到那边屋去，那屋里砌了炕，还有暖气管子，比这边暖和多。”
  “这里半年都这样冷吗？”木英舀了锅里热水洗菜，大白菜、胡萝卜、熏肉、香菇。
  “习惯了就好。”
  正阳毫不在意简短回道，手上有力，加了点热水，不成型的面粉很快和成团。
  木英望一眼他清瘦的背影，险得又要落下泪来，简单五个字，平静的语气，里头有多少心酸苦楚，她不敢想也不敢再问，埋下头，加快手上动作。
  面和好，菜也洗过，两人拿着案板面盆转移到第三间平房中。一溜大炕，被褥折成豆腐块，屋中地上摆着四方桌，章静秋正坐在桌边同黄友宁谈着话，桌上摊着她的医疗用具，屋子正中一根火炉管子，炉子上热水已开。
  章静秋见他们进来，停下话头，笑着点头，很是歉意，“木英，辛苦你们了。”
  “嫂子，你说啥话呢，等一下他们就回来了，你先帮他们体检，工作第一。”木英笑道。
  “你们上炕吧，炕头今天烧热了。”
  黄友宁很是和善，四方脸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笑容带着点憨厚。
  “我们上炕。”正阳拖过来一张席子，很是熟练爬上了炕。
  剁肉切白菜，擀饺子皮，坐在炕上没多久，木英就觉得身上发热起来。她把外头羊皮袍子脱了，帽子摘下来，放过一边，又把袖子挽高了，继续擀饺子皮。
  “英子……你……你怎么把头发剪了啊……”
  木英心一惊，哎呀，忘了这茬了，猛抬起头，正阳正一脸呆愣望住她，伸手来摸她头发。
  “没事，今年夏天太热了，就让娘剪了，凉快。”木英把头发轻甩一下，故作轻松笑道。
  大手已摸到她头上，轻抚几下，正阳的脸慢慢沉下来，却又怕吓着她，压制嗓子问道，“怎么还剪得这么短，倒底怎么回事？”以前他提过，要不要去烫个新发型，可木英嘴上说着好，却迟迟没有行动，他也明白她，还是喜欢梳老式发髻，无缘无故怎会把头发剪得这么短。
  上次头发剪过后，受伤处重新长出来的头发比原来的短了许多，木英后来又修过几次，现在长短是一致了，可看着还像男人头。
  “是……”木英望向他眸子，沉稳温柔下涌动着怒意，她嘴一瘪，大声道，“是那个王晓思害的。她泼煤油点火，要来烧死我们一家，你娘、婆婆、我，还有我们的儿子女儿！房子都被烧塌了！”
  “啊！”章静秋惊呼一声。
  咔哒一声巨响，正阳腿前的那块案板被他用菜刀一斩两半，案板上的白菜散了一席子。
  “啊……”木英吓得惊叫一声，一块白菜梆子还弹到了她脸上，她摸摸有些湿凉的那块脸颊，怔怔望向正阳。正阳发怒了！正阳发怒了！
  他嘴角抿紧，脸上肌肉紧绷，视线集中在菜刀上，紧握菜刀的手攥得死紧，手背上青筋爆出。
  她只是有一丝丝，一丝丝，小拇指盖那么大的委屈，就想着让正阳更心疼她些，可没想正阳发这么大火，连案板都斩断了。
  章静秋也被吓得发出一声更大惊呼，她同着黄友宁忙站了起来，走到炕前。
  木英朝他俩嘻嘻一笑，“没事，没事。”手微抖伸出去，嘴上说着，“正阳，乖，乖啊。”握上他手，一根根使劲掰开他手指头，拿下那把菜刀，忙递给了章静秋。
  正阳没了菜刀，却重重一拳砸在自已胸口，发出好大一声嘭的声音。
  “正阳。”黄友宁急呼一声。
  “正阳，我……我们都没事……我吓你的……我们都没事……”木英更吓了一跳，忙摆手说道。
  只见正阳鼻子粗粗喷出气来，手臂一展，一把把木英抱进了怀里，用上他最大的力气，紧紧抱住。
  木英被勒得骨头疼，可心口更加发紧，她的正阳全身都在抖，控制不住地抖。
  “没事了，你娘没事，婆婆也没事，我，还有蓁蓁、小乐都没事，都好好的。”木英放软了身子，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任由他紧紧搂住，紧得她只能小口呼吸。
  章静秋张了张嘴，最终拉着黄友宁退开一步，把菜刀放到桌子上，转身出门，把门带上前，瞥着紧抱住木英的耿正阳肩头耸动起来。
  “他哭了。”
  章静秋轻声对黄友宁说道。
  “每日里被困在这个地方，满心思就想着家里，担心着他们过得好不好，一下听得这消息，命都要吓掉半条了。”黄友宁叹息。
  “被人泼煤油点火，竟然还有这样恶毒的人！”章静秋拉上他手，小跑到院门口，朝山上望着，看看战士是否要下来了，“你在这地方是不是也满心思想着家里，想着我，还有我们的儿子。我跟你说，这次儿子学校里还拿了个奖状回来，数字竞赛得了第一名。”
  “真的？”黄友宁大喜，“我们儿子真聪明！”
  “他还问我，爸爸什么时候能下来，陪他过个生日。”章静秋横他一眼，“你啊，明年就下来吧，没了你，别人也能干好的。要是我们有个啥事，你不在身边可怎么办呢！刚才木英那话也真吓着我了，她也真厉害，不知怎么逃出来的。”
  “好，我申请明年调回去。”黄友宁眼望雪山上，轻轻吐出一句，看着远处那一行年轻身影跑动下来。
  正想再劝说的章静秋一下哑了声，“你……你说什么……”
  “等下我就打报告，明年调下来，我也好久没回老家了，上次还是爸妈来看了我们，明年跟我回老家看看吧！”黄友宁转过头来，眼波柔柔望住章静秋，动作轻柔帮她拉好围巾，“这么些年，也辛苦你了！”
  章静秋一下眼睛红了，哽咽说道：“好，明年我们带上儿子，一起回老家见他爷爷奶奶。”
  木英身子连同胳膊一起被正阳搂在了怀里，她只能努力伸着手，在他腰上轻轻抚动。此时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没用，只能等他哭过，发泄过恐惧，再慢慢平静下来。
  过得十分钟，听着外头响起君宝快乐的声音，还有战士们回来的声音，耿正阳用手揉了揉眼睛，松开木英，却不朝她看，把头使劲往下低着。
  外头又响起黄友宁把战士们赶到隔壁房间，让他们烧炕的说话声。
  木门被轻轻推开，章静秋探头进来，微笑，“你们聊，我们到隔壁去。”她飞快收了桌上的医疗器械，闪出门去了。
  “其实我被调到这里来，也是因为王晓思。”耿正阳低着头轻声说道。
  “怎么，你……你难道跟她见过面！”木英大怒，这下子真是委屈了，她板起脸，朝他肩上狠狠砸出一拳，“你说，你给我好好交待。”
  “英子，你再打我两拳吧，我心里真不好受。你打我两拳，我会好受些。”耿正阳抬起脸，眼中满是泪，“英子，我恨我自已。”
  木英一拳又想砸下去，对上他满是内疚的眼睛，手举着却怎么也打不下去。她的正阳是多么高傲的一个人啊！她见过的两次深深内疚全是因为她，哼，也全都是那个王晓思害的，真是前世的孽缘！想到此，她拳头又打了下去，“我让你想着她，让你想着她！”
  耿正阳捉住她手，忙道：“我没有，我没有。”
  “你没想着她。”木英抽不出手，斜眼嘟嘴，“你骗我。”
  “我没有。真没有。”正阳往前，飞快啄了下她嘴唇，拉过她手按到他心口，“英子，我满心满眼里想着全是你。”
  “那你说，倒底怎么回事？”只要不想着那人，木英什么都好说，她收了手上的劲，想抽回手，却被他紧紧握住，只能由他大手包住她小手。
  “王晓思的舅舅被我们弄进监牢里去了。”耿正阳握紧她手，慢慢说道。
  木英眉头一跳，喜色爬上嘴角。只要跟那女人有关的人倒霉，她都开心。
  “他是教育部的副部长，上次你早点摊子被人砸了，背后主谋就是他，我想着他进去，也能吓住王晓思，她背后没了高官支持，应该蹦哒不起来了。这次把我调来新疆的是我们学校的校长，他说是因为王晓思的舅舅拜托他的。当时高飞带着队员要跟校长闹，我觉得也算是我沾上王晓思，我也有责任，不能让队友们因为我的事这样对上校长，就拦下了他们。”
  “你怎么有责任啦！你喜欢过她！你见她进监狱还心软了！”木英心火又上来，使劲甩开他手，爬下炕，坐到桌边。
  耿正阳忙追了下来，怕她冷，拿起那件羊皮袍子给她披上，又寻了自已杯子，给她倒了杯开水，让她捂着手。
  “说实话，刚开始我真挺欣赏她的。”正阳说道，见木英横眉瞪眼，忙举手道，“纯粹欣赏，没有其他心思。后来她跟我表白，我就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