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案发当时，她和吴笛交换了身体。没错，交换了身体，听上去完全像只有疯子才会说的话。
  对于这起案件，新闻报道已经铺天盖地在网上传开。标题大同小异都写着：校园霸凌导致女主播吴笛为女报仇，推对方父亲坠楼身亡。
  吴笛就是周欢的妈妈，此刻正被关在看守所等候法院判决，被撞人的老婆已经以故意杀人罪向法院提出了刑事诉讼，一周后即将开庭。
  事情越闹越大，势态越来越不受控制，这几天警告过周欢的人不止这个警察，在被三个警察驾着四肢赶出派出所之前，还有她的年级主任老谢和A市一中的校长。
  两个小时前，也就是中午十二点十分，在A市一中的校长办公室里。
  老谢将手搭到欢仔肩上，两眼直盯着欢仔，语重心长地说："为了学校的声誉，无论如何，你都要参加明天下午的记者发布会，专门针对校园霸凌事件，只要你否认自己被霸凌，认定此事为'偶发事件'，不构成'校园霸凌'，学校一定私下里给你个交代！"
  校园霸凌本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引起全国范围的关注却是头一次。
  老谢按了一下遥控板，办公室的电视机屏幕骤然一亮，主持人开始义正严辞地播报一则新闻："A市一中校园霸凌事件，后果不堪设想，已导致一名家长死亡。校园霸凌并非个案，而是一种社会现象，目前已经引起全社会的广泛关注，呼吁学校相关部门尽快作出回应。……家长坠楼身亡，是意外还是谋杀，此案还在进一步调查和审理中，后续报道下一期《午间播报》敬请收看。"
  电视机里播放着吴笛被抓进警车的画面，看得欢仔心惊胆战。
  欢仔将眼皮抬起来，一只手把老谢的手从自己肩上挣脱开，另一只手用力刮着桌子的边沿线，嘴角不停地抽动，表情越来越痛苦。
  两年前，欢仔来到A市一中读高中，在新学校，欢仔一如既往地不受欢迎。就像一只小老鼠，突然间被丢到了大森林，没有半点弱肉强食的本能，却要面对一个充满狼和老虎的世界，不到半学期，欢仔就成为了被霸凌的对象。
  男生们给她起了个很难听的绰号叫"闷冬瓜"，女生们都不屑与她为伍，她不断地丢笔、丢圆规、丢书包，丢自行车、丢钱，外套被挂到树梢上，笔记本被扔进水池里，背后被贴上骂人的小纸条。
  只要她出现在教室内外、走廊上下，都会有人拍着手故意"死结巴！死结巴！"地大声喊她。看着她流着泪落荒而逃，那些人却笑得更欢。
  整晚整晚，欢仔躲在被窝里哭，却不敢跟任何人提起半个字，包括吴笛。只敢在没有人的角落里独自待着，不敢奢望有一个朋友……每次遇到同学，欢仔都垂下眉眼，心擂鼓似地跳，仿佛全世界都在恣意嘲笑自己，全世界都知道她是个逆来顺受，毫无还手之力的怂货。
  欢仔没有跟任何人说这件事，因为最难受的不是身上的伤痕，也不是愤怒和委屈，是自我厌恶的感觉，是无法逃脱的命运。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嫌之处"，时间久了，连欢仔自己都觉得一定是自己成绩不好长得也不好看，不仅口吃，而且性格又软弱，才招来别人的嫌弃和排斥。
  欢仔攥紧了拳头，咬紧牙关，强忍住不让身体颤抖。即便痛苦的记忆每一幕都让她心如刀绞，但她告诉自己，这一次，绝不低头。
  "我不去！"
  欢仔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老谢和校长的脸抽了抽。欢仔站起来转身要走却被老谢一把抓住，欢仔回头恨恨地怒视着老谢的眼睛。
  "你们要是再逼我，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欢仔陡然抬高了嗓音。
  老谢额头上的青筋跳了两跳，缓缓松开了欢仔的手臂。欢仔瞟了一眼校长愕然变形的脸，果断转身，大步离去。
  "这死丫头，要上天啦？"老谢气得猛踢了一脚桌腿。
  "先回去，我有办法！"校长掐灭了烟蒂，若有所思地看着欢仔远去的背影。
  正在欢仔焦头烂额的时候，郁大侠出现在了她的身边。原来自从欢仔被警察抓走以后，郁非就一直在寻找各种替欢仔脱罪的证据。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他找到了近一年里，孟总裁在公司电梯里对孟特娇和他老婆施暴的监控录像。
  并且根据他的调查，孟特娇并非孟总裁的亲生女儿，而是他老婆带过来的继女。
  "如此推断的话，如果孟总裁是个长期实施家庭暴力的男人，那么孟特娇也有了犯罪动机，她的指控就会被打折扣。说不定，人就是她推下去的也不是不可能。你仔细回忆一下当时的细节--"
  郁大侠和欢仔坐在沙发上，仔仔细细地推敲。
  "当时，我本来精神就有些恍惚，就看到孟总裁忽然往后退了好几大步，是意外还是被人故意推下去的，真没看清，太快了--"
  欢仔敲打着自己的脑袋，拼命回忆，却还是想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既然这样，只有一个办法！"郁非做出一副老谋深算的形容盯住欢仔，"潜入敌人内部，诱敌，自投罗网！"
  郁非激愤地敲了敲桌面，自觉是个靠谱的好主意。
  "诱敌？你是指？"欢仔不解的问。
  "你直接和孟特娇见上一面，引诱她说出真相，暗中录音拍视频取得证据--"
  "然后呢？"
  "然后--"郁非思考了片刻，继续说："要不把证据直接提交法院，要不用证据威胁孟特娇她们，让她们自己撤诉！"
  "嗯--"
  欢仔托着下巴，把郁非得话过了一遍。眼看春节过后就要开庭了，如果要想救吴笛出来，好像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好！说干就干！"欢仔猛拍一下自己的大腿，嗖地站起来，打开电脑，开始在河童王的论坛里给"毛毯猫"发私信：
  "上次约你出来，你怎么爽约了呀。"
  很快，那边就有了回信。
  "没有啊，我还以为是你爽约了呢。是不是害怕见到真人会失望啊。"
  "要不，我们重新约吧，这次约个正式的地方，免得又错过了。"
  "好啊，时间地点？"
  "今晚七点，离我家不远有个漫咖啡，不见不散！为了加强识别度，我们手里各自哪一个红苹果。"
  "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