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七八颗人头，血淋淋，面目狰狞，有的闭上了双眼，有的却双目圆睁，仿佛临死前受到了极大地惊吓。
  不仅魏寮的马背上有，其他人的战马上也有，多的五六颗，少的也有一两颗。
  总数量，至少有一百七八十颗脑袋！
  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那群野离部的人都被砍头了吗？
  “主公，我们出去不到五十里，就追上他们了。”魏寮兴奋的说道：“开始的时候是三十个人，他们还冲我们叫嚣，说他们是野离部的人，就抢我们的牛羊了，我们能把他们怎么样？结果，我们一个冲锋，就把他们都斩杀了。”
  “后来，他们又组织了一次一百多人的反击，结果还没冲到近前，就被弓手营的兄弟们干掉了一半。剩下一半，刀手营和我们玄甲军一拥而上，也都砍了脑袋。”
  “景升兄弟现在正在追击剩下的三四十个，我回来报喜！”
  “估计，顶多半个时辰，景升他们也就回来了。再有一个时辰，牛群羊群也回来了，哈哈哈！”
  魏寮满脸兴奋，笑的都合不拢嘴了，眼巴巴的看着弃，问道：“主公，我们斩首这么多，爵位是不是该升升了？还有，我这里的七颗人头，可都是我单独砍下来的！”
  感情，魏寮脑海中还想着军功爵那一套，认为砍得脑袋多了，自己就会加官进爵。
  他现在是左庶长，如果再加上这七颗脑袋，爵位怎么算？
  是升七级到驷车庶长，还是升两级到左更？
  弃却急得直跺脚，问道：“先不要请功，我问你，我们的伤亡情况如何？”
  “不多，不足十分之一！”魏寮轻松的说道：“主要是他们太轻敌，而且景升兄弟他们的骑术也真的了得，一个冲锋他们就傻眼了，结果兵败如山倒，我们等同于追着他们杀，很轻松的。”
  “我问你，我们的伤亡有多少？”弃几乎是怒吼了。
  魏寮这才意识到，似乎打了大胜仗，弃并没有高兴，而是生气了，连忙答道：“呃，受伤的有三十多个，阵亡的有……七八个，或者十来个，顶多十五个！”
  “到底死了几个？”弃走过去，死死的盯着魏寮的眼睛。
  “十……十来个吧！”魏寮吓得一哆嗦。
  “身为主将，连死伤多少弟兄都不清楚？”弃怒喝道：“阵亡的士兵当中，可有你的玄甲武士？”
  “有，大概四五个。”
  “他们当中，可有和你要好 的人？”
  “有，他们都是我的兄弟！”
  “你兄弟死了，为何不见你伤心？”
  “我们打了胜仗，不是应该高兴吗？”
  “高兴是应该，但我们更应该的是伤心，因为有兄弟离我们远去了。”弃的语气缓和了一些，说道：“魏寮，忘记军功爵制吧，这里是阴阳湖，这里是乞颜部。兄弟最重要，身边的人最重要。一个人，是否应该奖赏，不是看他作战多勇敢，杀了多少个敌人，还要看他是否和大家团结一致，是否为了集体利益而牺牲小我。”
  “打仗，不就是斩人头吗？”魏寮面露迷茫之色。
  弃却不再理他，而是上前几步，盯着东南方向的草原，久久无语。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草原上再次烟尘滚滚，一支更加庞大的队伍冲了过来。
  这一次，终于是景升他们。
  他们来到弃的面前，同样是兴奋不已，战马上同样挂着血淋淋的人头。
  “三哥，大获全胜，野离部一共两百一十七个人，只跑了两个，其余的都被砍了脑袋！”景升翻身下马，大笑道：“高兴吧，我让魏寮提前一步赶回来，向三哥二哥报喜呢！”
  突然，景升看到，在弃身后，魏寮垂手而立，脸上的表情却不见一丝喜悦。
  而弃也沉着脸，问道：“景升，我们的伤亡如何？”
  “轻伤二十八人，重伤四人，阵亡十一人。”景升也和魏寮一样，说的轻描淡写。
  不得不说，以伤亡四十多人的代价，斩杀敌人两百一十五人，绝对是大胜。
  然而弃却依然沉着脸，问道：“伤员呢？阵亡者的尸体呢？”
  “在……在后面！”景升吓得一缩脖子，凑到魏寮身边，偷偷问道：“三哥怎么了，好像不高兴啊？”
  魏寮说道：“我也不清楚，主公只是问我，兄弟阵亡了，伤不伤心？”
  “当然伤心啊，可是咱们不是打了大胜仗吗？”景升也在身后，吓得不敢说话了。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那些运送伤员和尸体的人回来了，弃这才迎了上去，对每一个伤员嘘寒问暖，感谢他们为乞颜部付出的血汗，而在每一具尸体旁边，弃都默立十秒钟，鞠躬哀悼。
  一个，两个，三个，连续十七具尸体，代表着十七个鲜活的生命。
  就在一天前，甚至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他们还活蹦乱跳，还是能说会笑，有妻子儿女，有亲朋好友的大活人。
  可是此刻，他们就那样静静地趴在马背上，或者躺在地上，身上都有巨大的伤口，血液却已经流干了。
  弃的沉默感染了一部分人，他们当中有和死者要好的人，已经开始偷偷抹眼泪了。
  “三哥，人死不能复生，这……是战争！”景升在一旁低声说了一句。
  姜魜也走过来，低声说道：“弃，慈不掌兵。你在阳周城的时候，面对死亡数千人的战争都不曾这样，今天这是怎么了？”
  弃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用手指一个一个点着那些尸体，开始计数：“一，二，三……十五……十六……十七！景升，魏寮，怎么是十七具尸体？”
  景升说道：“我们带去的人，死了十一个，可原来负责赶羊群的人当中，却死了九个。”
  弃双眉一挑：“十一个，加九个，也是就是阵亡二十个，可怎么只有十七具尸体？”
  景升苦笑道：“整个追击战，范围有十多里，谁知道他们躺在哪片草丛中了。战斗结束，我们也找过，但没找到。”
  “没找到为什么不继续找？”弃勃然大怒，突然翻身上马，大喝一声：“剑手营，上马，跟我去把你们袍泽的尸体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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