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浍河,我永远的梦
作者:潘成欢      更新:2021-07-05 23:01      字数:2328
  我家门前有条弯弯曲曲的自然河叫作涂河。一直尽展自然风貌,几千年从未干涸过,因为历朝历代,没有被开凿、挖掘,又被人称为处女河。
  春天的早晨,河面上蠕动着轻纱般的白雾,河水像镜子一样平,闪着淡淡灰白,没有一丝波纹。两岸坡上渗出一层鲜嫩而深深浅浅的青绿。河南岸有个十来岁女孩穿着鲜红的外衣在挖养菜。河北有个年龄相当穿深蓝衣服的男孩也在挖荠菜。女孩边挖边用动听的歌喉唱着“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河北男孩妒忌女孩优美的歌声,就在这边大叫:“香荠草,水荠菜,河南的国女怪厉害!打公公骂婆婆小女婿吓得乱哆嗦。”女孩立即停止歌声回击到:“河北的闺女怪厉害!”“河南的闺女怪厉害!”“河北的闺女怪厉害!”他们隔河吵一会,女孩便一下子跳上南岸的木船,双手划起船桨,于是镜子般的水面荡起一朵朵浪花。咯吱、咯吱几十下,船便划到北岸。太阳露出鲜红的脸,河水漾动着红红的波浪。女孩衣服红得炫目。她二话没说,抱着男孩摁在地上就打。男孩也不示弱,扭着女孩不放。两人就在河边翻来滚去。远远望去,红蓝交替滚动,像一个转动的双色球。那片河边的青草很浓厚,俗寸长的草叶儿比针还细,脚踏上去又柔又软,就像一块偌大的绿毯子。他们在上面扭打一阵子,男孩突然松手了。看着女孩水汪汪的眸子,红艳艳的脸膛,愣住了。女孩攥着小拳头捶男孩一下:“怎么不打了?”
  男孩望着天空紧绷绷电线上蹲着的无数只小燕子说:“他们说闹着玩呢!”女孩也看到那一排排小燕子在点头扇翅叽叽喳喳:“真的,它们就这么说的。”
  后来,听说他们长大后成了一对幸福的伴侣……
  惊蛰以后,河就更显风采了。那清清的水一点也不凉,赤着脚站在水里可以看到河蚌留在泥中一条条浅浅的、弯弯曲曲、重重叠叠、交交错错的印子,看到它们去处,伸手就一个个地抓到篮子里。有时十分钟就抓一篮子。放在锅里,加一些水,烧开锅拿出来,就像剥蚕豆一样,很快就剥几碗肉。配上青、红辣椒一炒,既鲜美又解馋。河里的蜗牛更是多得用手捧,瓷盆口大一块地面就能装满一瓷盆蜗牛。同样把它们倒锅里煮开后,用针挑它们的盖,肉就被带出来。那肉黑黑的,比蚌肉筋道,和韭菜一起炒,非常好吃。若吃到带籽的满嘴沙沙响,觉得更香呢。在逮河蚌、抓蜗牛时,远远近近的河水里时不时有鱼跳出水面。一会这儿一声,一会那儿通一声,大人说那是鱼咬籽。可能是鱼的生育方式,用嘴将自己肚子里的籽咬出来,咬疼了,就跳出水面了。
  我最感愉快的生活就是放暑假。几乎可以一天到晚泡在水里。不管白天黑夜,河里总不断有人洗澡,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有打扑腾的,有踩水的、有蛙泳的、有仰泳的,还有的睡在水中眯起眼睛不动的。不少人下了水就往对岸游,有的一游几个来回,但从来没有淹死过一个游泳的。法河边人水性极好。有些男孩半大不小了,脱衣服也不避人。光着屁股上岸、下水,身边渡船载着穿红着绿的男女往返不断,人们视而不见,习以为常。如果有人斥责那些不穿衣服洗澡的,还能同时听到维护他们的呼声:“自古以来,有理的街道,无理的河道……”
  在河里洗澡最痛快的事是吃西瓜。把一个西瓜放在水中,猛砸一捶,西瓜开裂,你掰一块,他掰一块争着啃起来。然后把瓜皮往水中一甩,那些很小的鱼儿便成群地围着西瓜皮享用去了。
  在离渡船码头约二百米远的河北岸有一片茂盛而绿得深沉的细苇丛。不知什么时候有女孩在那里洗澡。她们总是十个一群,八个一伙往那去。这一伙人上岸了,那一伙人又去了。一天到晚总是不断。虽然她们活动范围小,但也不失快乐与喧闹。若有货船、渔船从她们身边经过,她们便悄悄捏着鼻子沉在水里或是钻进浓密的苇丛里,河面就静静的。船儿悠悠地与她们擦肩而过。而她们洗澡的那片圣地从来没有男人的侵犯,更没有人别有用心窥视。这里的人是淳朴的,这里的水是清纯的。洗澡累了,我就上岸,坐在树荫下帮渔民装卡,卡是用约5厘米长的细竹箴子弯成感叹号样的弧,在弧的下端开口处用细苇裤子套住,在苇裤子上端装一个胖麦粒子,麦粒正上方竹箴子上拴着一米长细线,一直拴到长长的母线上,然后坐小船理着母线把卡下到水里。有时这样的卡可以下几里路长。一夜下来,寻食的鱼儿去吃麦粒,首先把套在卡上的苇裤子咬开,那竹箴子就猛地向两边弹,把鱼嘴牢牢地撑紧。第二天,收卡人轻而易举地把只能摇尾巴的鱼拿下来,眼角便渗出一道道笑纹。这样的卡只能捉一斤以上十斤以下的鱼。小鱼是不会吃卡的。
  还有一种钓鱼的方式也很特别,渔民在母线每隔两米拴一根一米来长的子线,子线上拴着一个弯钩,钩上吊着一根整蚯蚓。他们用一个瓦盆,盆边子上用硬泥糊一个又厚又光滑的圈,把吊好蚯蚓的钩提在泥圈上,于是瓦盆外的圆圈可以吊数百只近千只带蚯蚓的钩。然后慢慢理进水里。这样的钩也能下数里到十数里长。翌日清晨收钩时,一个个吃饱了的鱼可就连命也搭了进去,有的钩从鱼眼里扎出来,有的钩从鱼的上颌扎出来,取下来都很费劲呢!
  我们每次下河之前,就像有些人喝酒或吸烟那么有瘾。总是迫不及待顺着豆地间长满青草的小路往河边走,离河百来米时都是往下跑的。脚下有无数的蚂蚱像谁抓一把沙子往前边撒一样“唰”地飞起几百只,四处迸射落到周围的路上或豆棵里。面前总是听到“唰”一声,再“唰”的响声……同时脚下的蚂蛇子就像箭一样“嗖”地窜过来,嗖的窜过去。稍加仔细可以看到路边有大肚老母把长长的尖硬尾巴插进土里下籽。
  把它逮住放到火里烧熟,吃起来籽儿啪啪响,满嘴喷喷香……
  自从河水污染,种庄稼反复使用农药,满河的快乐就突然不见了,田埂上再没有四处进射的蚂蚱了,十里蛙鸣也一下子就消失了。
  渗河死了,我们的心也死了……
  如今我已长大去周边县工作,但我对涂河的深情却一直没变。啊,渗河,我童年的欢乐,我未被污染的梦……
  我盼望着我的梦回来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