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后目送我们远去时，他才用正经又地道的母语告别。
  “撒由那拉”如果没猜错应该是“永别”的意思。
  即使本意没有那么极端，情感更偏向悲壮的告别，但是听到总会不舒服。
  就像有人对你说出“永别”这句告别词，听到的人都会在心里生出厌恶的情感吧。
  凭着我那半吊子的日语水平想要弄懂，或许根本理解不了他最后才展露出的母语到底表达出什么样的心情。
  当然不论作何理解，我们都没办法继续探讨了。
  无法理解他到底如何在危机四伏的冰脉深处搭起那座房子，也无法理解独自一人在这片白色世界求得生存是什么样的困难。
  甚至在最后把那把断剑交到我手上时，低头轻叹出的声音包含着多复杂的情感，我都无法理解。
  或许在雪地里捡到我们并将我们带回来，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至少从始至终都没有让我们自我介绍，更没有对我们说起过自己的名字，这样的方式就说明他做好了准备。
  让我们带着他未能完成的心愿前行，他是这么打算的。
  向我们说出那些故事，然后不给予负担，默默的不闻不问，抱着无法理解的情绪，说出那句“さようなら”
  “我们还会再见吧。”
  小语就走在我身边，几乎与我并肩。
  “会吧。”
  我想说其实那就是“永别”了，但不知为何，莫名的情绪使我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说出来时已经变成这两个字了。
  她轻轻点头。
  “小语。”
  “怎么了？”
  我转过头与她对望：“我也曾与别人同行过。”
  “恩。”
  她乖巧的答应，像是回答着我的问题。
  我没有做什么心理准备，就像说出某个故事般的说出口。
  “她死了。”
  我以为光是这三个字我都无法面对，但是并没有如我料想的那样，我继续说道：
  “死在我的怀里，我抱着她，看着她碎裂，消失！”
  身边的少女没有看我，只是很自然的握起我的手。
  “很难过吧。”
  “非常难过。如果这样就可以的话。”
  小语停下来，连带着我也停了下来。
  “听我说扬言！你不是冰冷的人，不仅不是而且比一般人更炙热！”
  “我？你说的真的是我？我把他们都杀了！不久前还杀了更多的人，你也看到了，我杀……人了！”
  眼泪根本无法控制的流出来，让我想起两年前还有两天前。
  “我知道！我知道的！”
  小语轻轻抱住我的头，也跟着哭泣起来。
  “你一直都只是想保护在意的人而已。”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模糊了，因为一只耳朵被她压在胸前完全听不到声音的缘故，但是那些眼泪却毫无疑问的滴在我脸上，让我恍惚的不知是因为自己难过还是她的泪水，全都混作一团。
  令我完全失去心理防线的大概就是听到了类似的经历吧，那一幕幕重现眼前时，才能发现原来心里一直都不曾放下的事情，早就悄悄发展成无法触摸的回忆了。
  任何人都会有这样的事情，会在某个安静的夜晚再次涌上心头，名为不知名的情感就会被当做发泄口一并爆发出来，如同此时的我。
  我永远都不想再有这样的体会了，心痛感绝不是其它任何感受可以比拟的，或者直到此时我才能明白泪水这种东西是为何而生的。
  等到情绪消退，那名为羞耻感的东西又会出现。
  从小语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她已经恢复往常的模样，见我看向她还会不好意思的避开我的目光。
  “没，没事了吧。”
  “……”
  如果论起尴尬，那该是我刚刚的行为才更让人脸红，竟然不知不觉像是个小学生一样寻求姐姐？（或者是妈妈）的安慰。
  “我，我们走吧，一会儿天就要黑了。”
  她率先向前走去，我摸了摸后脑勺也跟上去。
  其实我们从大叔的房子里出来才刚清晨，就算没有计时器，时间也只不过刚过去两小时而已，大大的太阳挂在空中也并没有被上层大陆遮挡，所以那明显是为了掩饰尴尬而说的话才更令人在意。
  冰之山脉的覆盖范围极其广大，由于是中层世界的迷宫区，所以作为攻略升级的地方我也会自动忽略。
  不仅是我，大部分玩过前作的玩家也都会忽略，攻略情报大多出自国服高玩，这里自然也会被一笔带过，原因自然是包括我在内的国服玩家都会选择上层世界作为冒险地。
  总而言之，这片区域仅仅是因为没有生命危险的赚钱区域被大家喜爱。
  那么冰之山脉的其后一大片区域，竟然成了整个奥米亚加斯最神秘的地方，这种类似的未知感已经好久没有出现过了。
  现在想想，当初在这片大陆冒险的心情，好像就跟现在一模一样，不知什么时候，两年来的生活都只不过是一种求得生存的紧绷心情，而因为探险而分泌的肾上腺素早就失踪了，直到谜一样的踏上这片雪地，才又重拾。
  “我们好像快到了。”
  看着眼前的景色与之前从大叔口中打听出的描述基本重合，我下意识的提高警惕。
  “你看那！”
  我顺着小语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个异样的身躯在移动，由于颜色跟这片世界实在太过接近了，所以如果不仔细看，是看不到的。
  我们两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默契的拔出武器，向它接近。
  它的速度并不快，只是缓慢的走着，接近后就发现它正是一只白色毛的猿类。
  体型并不是现实中那般，足有两米多高，由于不知道是否真的有那么大的猿类，所以只当它是虚拟世界中特有的生物。
  我们跟在它身后，不知道是不予理睬还是真的没有发现，它还是那么缓慢的爬着，四只爪子在地面上留下巨大的掌印。
  它似乎是有一个明确的目标，持续的向一个方向前进，本来被风雪挡住的视野，不知因何时停下的雪也让我们看清那个方向有一片树林，它的目标似乎就是那里。
  我们就悄悄的一路跟着它进了树林，树木是类似松树的品种，树干上还有不少积雪，因为我们，主要因为它走过而被震动的落下。
  树林中似乎还有鸟类存在，随着我们的进入，能惊起它们四散飞去。
  不知不觉它竟然带着我们走进了一个山洞，刚好够塞下它身体的洞口，装下我和小语两个人当然绰绰有余。
  但是由于山洞的直线构造，让我们不敢轻易进去，因为但凡发出一点声音让它回头，我们就会毫无疑问的被发现。
  那潜伏到现在的目的也失去了意义，所以在看着它的身影几乎快要消失时，我们才进入山洞。
  洞口还好，随着深入，完全无光的山洞视野变得非常差，别说是跟着它，就连它的身影也完全消失在前方的黑暗中。
  越发着急的我们不得不加快脚步，好在没走多远就有光亮从前方传出。
  我们来到类似出口的地方，发现里面竟然是一片更广阔的空间。
  发着光的坚冰似乎就是刚刚看到的亮光来源，而借着光，我们被眼前的光景震的愣在原地。
  数不清的坚冰中竟然是一个个人形。
  还有较大的冰块中还有一只只猿类。
  我和小语探出头的洞口，我往手扶着的墙上看去，一只深邃的眼睛正看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