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见见皇上。”
  成海在殿外左右门外万分为难，他低着头说：“元妃娘娘，不是奴才不让，今日陛下沐浴斋戒，方要到辰时才能出来。”
  碧儿在一旁小声说道：“娘娘，我们改天再来吧。今日是祭天大典，不能为一点小事吵扰陛下。”
  元妃一听这么说，心下也打算就此罢了。突然殿内传来声音，成海赶忙去门外作应，只听里面皇帝的声音传来：“外面是谁？”
  成海禀：“是元妃娘娘。”
  皇帝道：“让她进来。”
  殿内站了几十人，皇帝正沐浴出来，御官在替皇帝更衣，熏香的烟气弥漫，帘外宫人捧着十个红漆盘候着。
  元妃站在帘外，并没有进去。祭天的仪服里外足有十几件，皇帝伸展双手让御官穿华服，边问：“这么着急？找朕有何事？”
  元妃看见皇帝背对着她，光束从窗外照进来，仪服上的绣金线龙纹熠熠闪烁。元妃道：“臣妾并无大事。只是……只是臣妾听说红景被关进掖庭阁，不知她犯了什么事？”
  皇帝没有答话，御官添完了最后一层仪服，就低首退出，她看见目前的晶帘摇动，皇帝赭红色的仪服簌簌作响，他道：“是吗？”皇帝叫了声成海，成海急忙跑了进来。
  “陛下有何旨意？”
  “那个舞姬名唤红景，是因何事进了掖庭？”
  成海道：“奴才有点印象，掖庭掌事说她触怒了皇后，皇后命人关进了掖庭。当时有人来禀告过陛下，陛下没说什么。”
  皇帝“嗯”了一声，道：“你去掖庭问问，她犯了什么错。”
  成海退下后，元妃跪礼道：“陛下，臣妾与红景在外相识一年之久，她是善人，请皇后饶过红景罢。”
  此时所有宫人都退下去，殿门大开，到了辰时祭天大典，御官都在外等候。
  皇帝道：“你起来，朕会问过皇后，如果她没犯什么大错，就让皇后算了。”
  辰时的日光映照在宫墙半角，龙武军和神策军镇东西两边，军势威严，皇帝手持玉圭出了北门，上了朱雀门垓心的坛祭，浩浩大风使旌幡飘荡，坛案上摆满了百种祭祀之物，中间点着佛香，佛盅上插满了天香，烟雾霭霭，准己时，鼓乐鸣奏，旌幡呼啦啦地在高空翻动，文武百官齐跪，浩声震天。祭毕，皇帝返回北门，金吾军卫沿路将守。
  “皇后娘娘，掖庭掌事来问，前日关进去的那名舞姬还审不审？”
  皇后身着凤袍冠戴，一簪金鎏凤鸾钗插入发髻，尾下的红嗜明珠轻摇，她道：“掖庭审出什么没有？陛下知道了怎么说？”
  宫人答：“陛下并没说什么。那边说那名舞姬嘴严的很，审不出什么，后来掖庭的监侍就打了她几下，然后……然后她就晕倒了。“
  皇后正起身，问：“人怎么样？快去叫个太医看看，别让她这么快就死了。”
  宫人退下之后，所有人都在外面等候，香炉中只有淡淡的香味散发。
  有一人走出来，皇后望了她一眼：“你来做什么？”
  那人的声音轻缓，字正清圆说：“娘娘为什么要拿一个舞姬出气？”
  皇后轻笑了一声：“她可不是一个普通的舞女，就像当年先帝的怜妃，还不是生下了龙嗣。”
  那人道：“那也不必这么性急，据我看来皇帝对元妃是很宠幸的……”
  皇后突然提高了声音：“双儿！你只要做好你的事，本宫的事你少管。你以为你不跟本宫说就能瞒着本宫了吗？在行宫的时候，陛下怕早就宠幸过那个舞姬了！”
  双儿只能把话咽了下去。她看见一只娇嫩芊盈的手将白瓷双环瓶里的牡丹花一捏，花瓣散落在了地上。
  戌时，麟德殿内歌舞升平，文武百官兼行跪拜大礼就坐，须臾，皇帝并皇后上坐，举杯欢庆。中间水池台中的乐女与舞女都已开场，丝竹管弦冉冉而起。
  皇帝灌了一杯醴酒，看着中间舞池内翩翩而然的舞姬，忽然有一宫人上前来在皇后的耳边说了两句，皇后听后眉开眼笑，大声问了句：“真的？什么时候？”
  宫人道：“府里说就两个时辰前的事，特地赶来禀报娘娘一声。还望皇后给取个名儿。”
  皇后笑道：“这真是的，名字都是爹娘取的。”
  皇帝听到便问：“是要给谁取名字？”
  皇后如实说道：“是丞相夫人刚得一女，便来宫里告知臣妾，还让臣妾替女起个名子。”
  皇帝闻言：“今天这个日子不错，皇后该好好想想。”
  皇后想了想：“百花之节，花朝之日，正值月华朗照，那就叫“朝月”罢。”
  “朝月，嗯，真好听。”皇帝点头道。
  宫人下去后，御女重新上了果盘，酒醉酣畅。皇后宫里的宫女叫了声“皇后”，皇后回过头，见自己宫里的宫女一副神情恍惚的样子，知其必有要紧的事，做了个手势，让其上来。
  那宫女机灵，上来附耳对皇后说了几句，皇后猛然一惊，袖子一挥，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酒杯，残留的玉液连着酒杯咕噜咕噜一下撒到了凤袍，皇后“啊”了一声，宫女忙来打理。
  皇帝看见之后，道：“堂堂皇后如此失态，快去换件衣服。”
  皇后早就魂不守舍，匆匆跪礼说了“是”，把要试图搀扶她的宫女都撂在了后面，快步走出去。
  夜色如幕，寒风刺骨，宫女在身后一路小跑的追上来，嘴里还喊着“皇后”，终于走到宫外，皇后乍然止步，她的神色有些苍白，两颊还有点泛红，可能是喝了几杯酒的缘故，也可能是怒火中烧。
  皇后突然转过身来，后面的宫女只是不停的跟在后面，不料皇后猛然停下，差点撞到，宫女害怕的跪了下来。
  这里无人，麟德殿的丝竹声几乎微不可闻，皇后说道：“太医真的那么说？”
  宫女答：“千真万确。掖庭掌事差人来回禀，皇后娘娘……怎么办？”
  这里是夹道，寒风最肆意的地方，风吹着她的鬓发，几乎能听到她呼吸急促的声音，她道：“本宫能怎么办？早晚有一日会传进陛下的耳朵里。”
  宫女道：“按照宫里的规矩，宫女要是与宫外人私会，是要杀头的。红景的孩子也未必如皇后所想。”
  千丝万缕在她的脑中纠缠，皇后终于走进殿内，宫女赶紧点上灯，皇后无力一般坐在榻上，说：“太医说过没有，她身孕多久了？”
  宫女道：“只是说不仔细把脉的话还发现不了，看来只有不足一两个月。”
  皇后像是睡着了似的闭上眼，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有一名宫人在此时上前，轻轻的说：“启禀皇后，兰宁殿传来信，说……说兰妃娘娘好像不行了……”
  皇后正心里烦躁，听宫人说话支支吾吾的更加火气，听到最后，她立刻睁开双目，从榻上站了起来，说：“你说什么？”
  皇后甩开珠帘，连衣裳都没有换，宫人在后面边走边说：“兰宁殿的宫人急急忙忙的赶来，兰妃已经迷糊了两天了，浑身发热，不知是什么病，今天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宫人手忙脚乱的再后面执灯，不小心踩到了门槛，碰到了皇后，皇后怒在心头，一掌扇了那名宫女，宫女跪下求饶。
  皇后怒斥道：“一群废物！为什么现在才来说？”
  皇后又道：“太医呢？太医在哪里？”
  宫人跑着说：“已经去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