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皇帝还是刚才那副暴怒的表情，张辅也不会这么怕。
  可现在。
  皇帝脸上的神情越是平静，语气越是温和，张辅这心里就越是发毛。
  汉王爷，您这可真是会难为下臣。
  不过张辅到底是沙场悍将。
  反正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他干脆咬牙道。
  “回禀皇上。”
  “您要听汉王的原话吗？”
  爷俩都是神仙，张辅是哪个也惹不起。
  所以，张辅选择直接原话告知，然后把这事交给这爷俩自己去解决吧。
  朱棣淡淡点头。
  “说吧。”
  张辅这才和盘托出。
  “汉王爷说。”
  “信安伯，如果你回去后见到老爷子问起这次用的火器，你就直接告诉老爷子。”
  “想要可以，拿东西来换。”
  “流民，工匠都成。”
  “辽东是个穷地方，啥都缺。”
  “但是想要空手套白狼？”
  “不成！”
  张辅刚绘声绘色地复述了一边原话。
  不过刚一说完，便直接低下头，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钻进脚下的青砖间缝里。
  朱棣：“......”
  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
  他朱棣竟然会有要和儿子谈条件的一天。
  不过既然朱高煦是这么说的，朱棣的犟脾气也上来了。
  “不成？”
  “好，好的很。”
  “那劳什子神器朕不要了。”
  气急的朱棣直接竖起大拇指，阴阳怪气地赞道。
  “不愧是汉王爷，真是有骨气！”
  “好，朕高攀不起！”
  “但愿他有朝一日别求到朕的头上，否则就别怪朕也要和他论一论生意了。”
  说罢，朱棣直接一挥衣袖转身走出殿外。
  “走，摆驾回应天府！”
  张辅闻言猛然抬起头来，略带纠结地高喊道。
  “皇上。”
  “我们走了，那些牛羊战马还要吗？”
  朱棣闭了一下眼，强行把心中的无奈压下。
  今个是怎么了？
  怎么一个个就没有长点眼色的？
  “要！”
  淡淡吐出一个字，朱棣大步离开。
  ......
  就在朱棣暗自气恼自家老二不给他这个老子面子的时候。
  留守应天府监国的太子府却是稍显嘈杂。
  东宫，正殿。
  太子不在。
  众多阁部外加一些翰林在此出列汇聚而来的政务。
  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突然问道。
  “你们说，汉王这次怕不是又立下滔天大功了吧？”
  一语话落，顿时打开了殿内众人的话头。
  太子一向是个仁德君子，行走坐卧间的举止也都符合他们这些清贵文臣对于储君的期盼。
  嗯。
  除了胖点，身体不好之外。
  再加上，他们这之中的大多数人不是出自太子门下，便是被太子所举荐的。
  因此。
  他们一向是倾向于朱高炽为太子的，并付诸行动。
  同样也是这个原因。
  现在这汉王一立下大功，他们自然是免不了一番忧虑的。
  “是啊，那可是灭国之功。”
  “这次皇上怕不是要高兴坏了，鞑靼可一向是皇上的心腹大患。”
  “靖难之功，再加上这次的灭国之功，汉王军中威望之盛除了皇上怕是无人可比。”
  “......”
  一时间，殿内议论纷纷。
  但众臣并未喧闹太久，便被重新回来朱高炽给打断了谈兴。
  朱高炽略显困难地迈过门槛，气息微喘淡笑着问道。
  “诸位都在谈论什么呢？竟然这么热闹？”
  “不会是皇上那边有什么好消息传回来吧？”
  右春坊大学士解缙和左右同僚相视一眼，点头叹道。
  “算是好消息吧。”
  “大同府那边我军大胜，一战尽灭鞑靼二十三万轻骑。”
  “自此以后，这世间怕是没有鞑靼这个部族了。”
  “这里是刚送到的详细战报，太子爷可以看一看。”
  说着。
  解缙把桌上的一封战报双手呈上。
  朱高炽将之接过，打开一看，神色顿时一愣，而后倒吸一口凉气。
  “嘶，怎么会是二弟？”
  “鞑靼轻骑是他领军灭的？”
  “他怎么灭的？”
  不怪朱高炽惊讶。
  虽然他打小就知道他这个二弟不一般，而且在军阵方面的天赋很猛。
  但也没有这么猛吧？
  靖难之役时有如神助还可以理解，但这可是凶残无比的鞑靼轻骑。
  尽灭！
  这得是多大的功？
  堪称大明之卫霍，比肩秦之武安君？
  一念及此。
  朱高炽心中的惊讶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便是淡淡的忧虑萦绕心头。
  他虽然胖，但他不傻。
  他太明白二弟在老爷子心中到底是何等的地位了。
  打小就捧在手心里的主。
  重点是。
  这二弟还没像三弟一样被养残，养成那种嚣张豪横的纨绔。
  武略就不用说了。
  怕是那些久经沙场的大将军和国公们和他相比都够呛。
  就连文韬也是非同凡响。
  只是二弟素来不喜欢那些古文经典这才不为人知。
  至于在礼仪上不太合礼法。
  那根本就不值一提。
  本性率真的二弟在如此做法之下，反而更受老爷子和娘的喜爱。
  说句心底话。
  有时候真的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当初大臣们提议要定国本的时候，朱高炽的心中是绝望的。
  除了嫡长子的身份，他屁都没有。
  可没成想。
  二弟竟然直接放弃了争夺太子之位。
  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实际上心底里是松了一口气，蛮高兴的。
  这不能怪他没骨气。
  一个是二弟确实是太猛，从相貌到才华再到武勇，他就没一点比得过的。
  二来则是他的身体确实不好，不像是个长寿的。
  而他的长子朱瞻基，到现在才刚满四岁，连百家姓还读不全呢，更是没有竞争力。
  所以，朱高炽当时是真的没底。
  而当上太子之后，他也是由衷地感到松了一口气和高兴。
  不过现在看来。
  之前的放松和欣喜都是高兴地太早了。
  照这样下去。
  二弟要是再把蒙古三部中另外两部兀良哈和瓦剌给灭了。
  那威望，那军威。
  嘿，到时候怕是让他登皇位，他都不敢。
  没得说，怕死！
  大明九边精锐之多，怕是老爷子的京营都不太顶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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