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祺恩和顾天佑连忙让道，涂老夫人一进门，就看见自己的宝贝孙子一动不动地躺在，哑妇人勾着头退开，有些害怕的样子。
  “羽哥儿……羽哥儿，醒醒……”老夫人轻声唤道，段祺恩能听出老人家声音带着颤抖，可是的孩子并没有做任何回应。
  老夫人动手去掀那床被子，段祺恩和哑妇人想阻止老人家的动作，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一片血迹对老夫人来说是多么大的，血红的一片，她只觉得眼前一花，身子不自觉地向后仰去，却是一口气没提上来昏了过去。
  段祺恩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以防老人家摔倒在地，这时涂大人也进来了，看到这一幕，只能叹气，他就知道若是让母亲看到自己孙子现在的样子定会如此。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老夫人回房歇着”涂洹对下人吩咐道，身边的下人急忙从段祺恩怀里接过晕倒的老夫人，缓缓扶了出去。
  “弟妹，麻烦你照顾小羽了。”涂洹对哑妇人说道，那哑妇人做了个手势，点点头。
  弟妹？段祺恩有些懵，她还以为这位美妇人是涂羽的娘亲呢，原来却是婶娘。这时，顾天佑已经拉着段祺恩走出屋子，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涂大人的妻子已经亡故，这位是小羽婶娘，涂府二夫人。”
  “祝寿时怎么没看见涂府二爷？”段祺恩不解道。
  顾天佑脸色变了变，最终说道：“这就是涂府的家务事了。”
  回到人群中，宾客们都开始说道此事“究竟怎么回事，那个不识好歹竟然敢在老夫寿的日子做这样的事。”
  “小公子也真是可怜……”
  段祺恩走到段瑾妍身边“姑母。”
  “怎么样？”
  段祺恩摇摇头“情况不好，具体还要等御医来了才能论断。”
  “欸……”段瑾妍长叹口气，“本来带你出来是怕你无聊，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早知如此就不该带你出来了。”
  段祺恩知道这是姑母在关心自己，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安慰道：“姑母宽心，比起以前遇到的那些事，这倒不算什么了。”
  这话的语气和这话的意思一样沉稳，段瑾妍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己这个多年都未曾蒙面的侄女，颇为讶异，也有些疑惑，究竟是什么让她变得如此镇定自若。
  不过这个样子，的确不愧是她段家的子孙。
  段祺恩不知道此时姑母心中已是惊涛骇浪，因为她正在思考着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在自己和天佑遇到涂羽开始，到回到前堂，这个孩子都是好好的，也就是事情发生在他们回去之后。
  在那之后，那孩子又跑了出去，这其中有谁见到过这孩子呢？
  段祺恩突然想起前世似乎有这么一个案子，是安明肃告诉自己的，而因为此事与自己无关，所以听了之后只是一阵唏嘘，并未放在心上，但是大致如何自己还是记得的。
  朝中一官员母亲八十大寿时孙子遭遇不测，侥幸逃过一劫，最后大理寺查明是府内女眷所为。这样看来，那位官员指的就是涂大人了，那女眷是谁来着，好像姓姚吧，没记错的话，是叫姚滢……
  “听说涂府二夫人姚滢是个哑巴，很少出来见人，要不是出了这事，我们还看不到她人影。”
  “她也是个可怜人啊！”
  旁边有人谈论的焦点转移到了那位哑妇人身上，可此时段祺恩却不是注意可怜不可怜，而是迅速扭头，惊讶的话语脱口而出：“二夫人叫什么？”
  被问到的那个人明显一怔，木然地重复道：“姚滢啊……”
  恍如晴天的一个霹雳，她正想着前世记忆里的姚滢是个什么身份，如何找到她，现在居然得来全不费功夫。
  不对……段祺恩瞬间警醒，刚才她已经见过姚滢这位哑妇人，看样子不像能下得了那种毒手的人，不仅如此，依照涂羽身上的伤来看，不像是她能办得到的。
  即使真的是她，段祺恩也断定绝对还有同伙。
  这时，御医已经赶了过来，众人纷纷让道，而与此同时，大理寺的人也赶到了，在座的诸位，怕是一时半会都走不了。
  段祺恩垂眸跟随他们走着，顾天佑靠近道：“恩恩，不必害怕。”
  段祺恩这才从思绪中清醒过来，姑母已经不在身边，看样子是去陪老夫人了，她揉揉额角：“我不是害怕，我只是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的确蹊跷。”顾天佑沉，“老夫人大寿，宴请之人居多，怎会有人会选择在耳目混杂的时候下手？”
  “除非……”段祺恩微微眯眼，顾天佑看着她的眸子闪过赞赏，两人同时开口道：“除非情非得已。”
  对了，只有这么一种说法，换做是自己，要是想对涂羽动手，怎么也不会选在今天，除了情非得已，非下狠手不可，这么说来，凶手是真的要置那孩子于死地。
  究竟是为什么呢，涂羽究竟知道什么，或者说是看到了什么，才让对方心生杀意。
  “天佑，二夫人究竟是何人？”段祺恩忍不住问道，这个前世作为凶手命丧法场的二夫人让她很在意，顾天佑随口答道：“这是涂府的家事，我知道的不多，二夫人出身不好，成为涂府二夫人只是因为府里需要人占据着二夫人这个位置。”
  出身不好，占据位置？段祺恩心里思忖一番，这样好像的确说得通……
  涂羽一案，看起来牵扯的有些多，段祺恩有些踌躇了，因为她不确定到底要不要插手，如果自己不插手的话，可能还会如同前世的轨迹一般，姚滢被当作凶手，而她很有可能是无辜的。
  但自己插手，很有可能会陷入泥沼，脱不开身，到时候甚至会连累姑母和父王。
  她陷入了踌躇。
  到了前堂后，大理寺的人已经开始盘查了，盘查到她和天佑的时候，两人照实回答，且的确有许多人看到他们进来后涂羽还是好端端的，很快排除了嫌疑。
  “那孩子身上的毒究竟如何？”段祺恩还是有些担忧，“能恢复过来吗？”
  顾天佑眸中露出复杂之色，旋即缓缓摇头：“我不确定，要看御医的医术，我不是大夫，不敢妄言。”
  看来情况真的不妙，段祺恩正担忧着，就听见那边传来一声轻斥声：“放开，奴家并非凶手，奴家也并无理由害小公子！”
  两人听到胡姬的声音，连忙转头看向喧闹的地方，几个人正押着胡姬，胡姬脸上尽是怒意，而周围的一群人皆是指指点点的。
  “动机也是下官想知道的，所以还请胡姬姑娘跟着走一趟吧。”为首的官员面不改色地说道。
  段祺恩一皱眉，这是认定胡姬是凶手了吗？姚滢自己不敢说，但是她敢保证胡姬绝不会是凶手，虽然她行事张扬，但并不是能对小孩子下毒手的穷凶极恶之徒。
  她趋步走到押着胡姬的官员面前问道：“怎么回事？这么快就认定凶手了？”
  那官员也是见过段祺恩的，知道她是镇南王府尊贵的岑罗郡主，便行礼道：“郡主，下官并非认定凶手，而是因为此人有作案动机与时间。”
  “哦？本郡主倒是想听听。”段祺恩挑眉道，语气颇为不善。
  那官员对旁边的下人示意了一下，几名丫鬟便走上前，恭敬地行礼道：“回郡主的话，奴婢是在池塘草丛中发现小公子的，那段时间奴婢亲眼看见武状元和胡姬姑娘从那个方向回来。”
  “荒谬！仅是如此便可定罪？”胡缙满脸怒色，语气颇沉，段祺恩这才发现，不仅是胡姬，胡缙也被押着，今天姓胡的流年不利吗？
  “这样的确不能定罪。”
  那官员面不改色地开口，接着示意下一个人，那人立刻说道：“小公子顽皮，今日多次招惹到了胡姬姑娘，甚至……扯了姑娘的裙子。”
  段祺恩忍不住扶额，以那毛孩子的顽劣倒的确能把胡姬得罪得妥妥的，但是这并不能认定胡姬就是凶手啊。
  她还没出声，一旁看戏的晋康公主就哂笑道：“本来就是风月场所的女子，还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被得知，才动了歹心！”
  晋康公主今日在胡姬身上受的气可是不少，她拿段祺恩没办法，碰到这种情况不落井下石一番简直是对不起此等好机会。
  可此言一出，周围人听起来便不一样了，很多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胡缙和胡姬，胡姬刚开始还想为自己争辩几句，但后来听到或低或高的闲言碎语，便不吭声了，一扫刚才的愤怒，冷淡地看着众人，倾城的脸上挂着倨傲的表情。
  武状元明显涉事未深，还不懂现在的局面，依然想为自己澄清，但结果很明显，无济于事。
  段祺恩头疼地揉揉额角道：“这件事也许有误会，本郡主觉得还需仔细再查查。”她现在的确很头疼，因为暂时还想不到帮胡姬开脱的方法。
  这时，晋康公主讽刺的声音又传进耳里：“岑罗郡主如此包庇一个风月女子，莫非有内情不成？”
  这是在借着胡姬把矛头转向自己，想要污蔑自己的名声，段祺恩抬起冷冰冰的双眸看着她，声音平静无波：“公主一直出言污蔑胡姬是何用意，我记得中秋皇宴上太后娘娘对胡姬也是赞不绝口，难道公主对太后娘娘的看法也有质疑？”
  晋康公主一梗，便不再言语，心中怨愤，段祺恩又拿太后压她，自己是太妃娘娘抚养长大，身份尊贵，然而这靠山比起太后还是差了一点。
  顾天佑在听到晋康公主针对恩恩时脸色就阴沉了下来，开口道：“此案关系重大，凶手手段令人发指，诸位都想让真相大白，此事需要好生调查，不能错放，也不可有冤。”
  顾天佑开口，说出的话便有几分重量，刚才叽叽喳喳说三道四的人也停了下来。
  段祺恩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走到胡姬面前问道：“胡姬，我问你，怎么走到池塘边了？”
  “……”胡姬本是对众人不屑地望着，见识段祺恩问，便不情不愿地开口道，“奴家迷路了，涂府这么大，走错了路自然正常，后来是碰巧遇到胡公子才走了出来。”
  “没错，中途我是去外面透透气，结果遇见了迷路的胡姬姑娘，那时候《蟠桃会》刚开始，下一个便是胡姬姑娘登场，所以赶得很急。”胡缙说道。
  段祺恩点点头：“胡姬迷路这一点我可以作证，在的时候我也遇到她了，涂府的确让人容易犯糊涂。”说罢，她看了看晋康公主，继续说道，“晋康公主也可以作证。”
  看着段祺恩似笑非笑的表情，晋康公主心里冷哼几声，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可也却不依不饶地说道：“那怎么你找回来了，她就没找回来？”
  提到这儿，段祺恩感觉自己又有些头疼了，她能说这是因为胡姬不想打扰自己和天佑独处自己先跑掉了吗？
  很明显不能啊。
  胡姬看出她的踌躇，轻笑一声，对晋康公主说道：“奴家也见到公主了，可公主不也回来了。”
  “那是因为本公主与你不熟络！”
  晋康公主气的马上反驳，而胡姬眼中不屑更甚，慢条斯理的说道：“可奴家与郡主也不熟络啊。”
  一句话憋得人不行，也不愧是胡姬，即使深陷窘境也是如此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
  “可这样还是洗脱不了嫌疑。”那名官员听完他们的阐述如是说道，“下官先带这二人回大理寺再作调查。”
  段祺恩哑然，看来今日胡姬是一定会被带走了，她突然想到一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很显然胡姬也看出了这点，对此也不挣扎，也不反驳，安安静静，眼带傲慢。段祺恩凝眉，不知该说什么好，胡姬被押进大牢，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那您请吧。”顾天佑却开口说道，那官员恭敬地一拱手，带着二人离去，段祺恩刚想开口，顾天佑却握住她的手低声说道：“恩恩，不必担心，我会打点好。”
  冰凉的指尖被温暖的大手包裹住，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段祺恩心神稍缓，看向顾天佑，后者安慰般点点头。
  而这一切都被顾夫人看在眼里。
  事已至此，众位宾客便没有留在涂府的理由了，纷纷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