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唐小龙以为最多休息几天就会没事了，可肩胛骨那里始终有点隐隐作痛。去医院复查过一次，也照了ct，医生说没有大问题了，但短时间内还是尽量避免剧烈运动。
  大海叫他别急，反正现在也有这个小店守着，况且还帮他争取到一点赔偿。而小龙担心的是久了不开工会生疏掉，而且吧，现在时间长了不摔打两下，竟然还有点不习惯了。所以，他还是打算跟着大海去剧组打打酱油，从最简单的趴战壕做起，就像最开始的时候那样。
  这次是在二号山拍战争戏，还是打鬼子，或者，被打。
  有观众质疑为什么神剧那么雷人，但还是有人拍，而且仍然有人看？其实吧，电视剧也只能这样拍才会有人看。要真是完全按照真实的历史，谁愿意看那么惨烈的场面呢。艺术就是一种似是而非的东西，比如水墨画，太过于写实了反而失去了韵味。
  饰演八路的时候，大家就一脸正义，雄赳赳气昂昂。饰演鬼子的时候他们就自觉地做出一副猥琐的样子，因为他们看电视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倒也十分有趣。
  小龙发了个朋友圈，说今天又得喂肥料了。
  喂肥料，就是挨炸的意思。因为在电视上看到炸得满天飞的泥土，其实弹坑里填充的都是那种花土。轻飘飘的，容易散开，又不会伤到人。据说以前就用挖弹坑的硬土回填进去，结果有些拳头大的石块被炸起来，落在演员们的头上。那就不用抹血浆了，真的会挂彩的。
  莉莉很快在微信里问:“是不是又拍战争戏了？”
  小龙说是的，跑炸点。
  莉莉:“太好了，我正想给我花盆里刨点肥料呢。你这样，下午收工回来给我用袋子装点花土回来呗？”
  小龙问:“要多少？”
  莉莉:“尽量吧，有袋子吗？”
  小龙:“剧组有垃圾袋，我给你多弄点吧。”
  莉莉:“也别太多，到时候你不好拿。”
  收工之后，大海见小龙在用垃圾袋装花土，问他干嘛，拿回去做包子吗。
  “不是啊，莉莉听说我今天拍战争戏，叫我给她带点花土回去。她在天台上种了些草莓和香菜。对了，你也可以去看看，她那个楼顶非常宽。其实我们都可以去找那样一个地方来住，上面可以踢沙袋。”
  他思索了片刻，说:“何必那么麻烦，我看那边还有一整袋的，扛一袋走不就行了。”
  小龙想想也是，这玩意儿片场到处都是，用不完的基本也就扔这里被雨淋个稀巴烂。
  他坐大海的摩托车过去，然后一起把花土扛上楼顶。莉莉正在弄饭，看到他们扛着那么大一包上去，有点吃惊。她说:“怎么弄这么多？”
  小龙说放这里慢慢用呗，反正这个也不值钱。
  大海在天台上乱转，惊叹不已，他说这里太他妈爽了。
  莉莉叫他们去洗把脸，然后吃饭，她做了多的。
  大海喜滋滋地问:“做了什么好吃的，还有上次那么好喝的鸡汤吗？”
  莉莉笑到:“稀饭加咸菜，喜不喜欢？”
  小龙想起了上次花着个脸在餐厅跟萧兰一起吃饭的尴尬情景，还有点心有余悸。无论如何也不吃了，拉着大海转身就要走。
  莉莉也没怎么挽留，在花盆里扯了点香菜和小葱，说拿回去尝尝吧。
  小龙收下了，准备走。她又拿出钳子，说是上次忘这里的，已经用不上了拿回去吧。
  一路上大海没怎么说话，快到楼下了他突然冒出来一句:“你以前去过她那里，这么说她没生你气了？”
  小龙只得实话说了，说上次去帮她修了一下顶棚，还吃了顿饭。曦曦她们也在。
  大海使劲拍了拍自己脑袋，然后指着他说:“你这小子，又不早点说。”
  “怎么啦？”
  “人家多半是想单独叫你过去的，送什么花土恐怕只是个借口。唉，你这猪脑子啊！”
  ……
  ……
  第二天，大海那边没通告，他跟着一个哥们儿去剧组做临时场务。相对来说男的在这边活还是比较容易找的，比如武行那边没通告可以跑群演，就算没群演通告还可以去干临时的场工、道具服装灯光。剧务组都会在外面临时找人帮忙。一般一百八到两百一个工。
  但这个活可比群演累多了。可以说，整个剧组场工是最累的，也是经常被呼来喝去的一个群体。因为你什么都得干，搬器材，铺轨道，架摇臂捡垃圾甚至清理马粪……基本上你在现场看到那些整天脚不沾地跑来跑去的人，就是场工。哪怕就是群众演员，也会被剧组象征性地尊称一声群演老师，在没镜头的时候他们也可以随心所欲地坐在一旁玩手机打游戏嬉笑打闹。可场工却没这么清闲，他们随时随地都要待命，而且也不会有人给他们什么好脸色。
  小龙去跟着做了一天，简直深有体会。
  不过他这次却在这个组里意外地碰到了曦曦。她以前一直是学徒，现在基本可以独当一面，可以给群演化妆了。当然群演的妆并不复杂，不外乎粘假发梳辫子，给女孩子化个淡妆，然后就盯一下现场补妆。
  吃饭的时候，唐小龙终于可以坐在桌子上了。这可能是场工唯一比群演优越一点的地方吧，因为毕竟算是组里的人。而群演吃饭是没有桌子的，管你是在水坑边还是烂泥地里，饭菜盒放在地上就开吃。唐小龙就纳闷了，多搬几张简易餐桌真的就那么难吗？群演们并不在乎吃什么，但累了一天就想坐在桌子上吃个饭这种要求不算高吧？这样的剧组他只遇到一个，《长安十二时辰》，在外景拍摄的时候下着雨。但几百号群演吃饭没有一个是蹲在地上的。剧组每次开饭都会铺开几排长桌子，然后摆上几百个塑料凳。所有群演们跟剧组人员坐在一起吃饭，所以他对这个组印象挺深刻。他想到时候一定认真追一下这部剧。在这部剧里他还跟千玺帅哥有过近距离对戏呢。
  曦曦看他这次没穿戏服，问他今天是在干嘛。小龙说做场工。
  她问:“刚才听说有个场工被摇臂砸到了，是怎么回事啊？”
  “不太清楚，当时我在帮忙铺轨道。”
  然后陷入沉默，各自吃饭。因为小龙跟她平时接触不多，所以其实也没太多共同话题可聊。但不聊点什么似乎又有些冷场。于是就只能无话找话了。“你最近没跟华仔一起出去玩吗？”
  她摇头，说:“那人真的挺奇怪的。就在剧组见过我两次，莫名其妙就约我出去玩，这样那样的，对他无语了。”
  看来果然是那个家伙一厢情愿的想法，不过小龙倒是有点好奇。按说这个曦曦长得也不是很出众，五官倒是还不错，但皮肤却有点差，有好几个明显的痘痘。当然，该凸的地方倒是的确傲人挺拔。估计这也是她想学化妆的原因？华仔认识的女孩不少啊，怎么偏偏对这样一个化妆小妹那么上心？莫非他小子还真的是要动真情了这次？
  曦曦见他没说话，又问:“你呢，跟莉莉发展的怎样了。”
  她问这个的时候语气很平常，就像一种理所当然的问题一样。小龙觉得很好奇，她为什么不问他跟小兰怎样了呢？因为上次一起去唱歌的时候她是知道小兰的。
  他发出疑问:“我跟莉莉？”
  她点头:“是呀，不跟她还跟谁，难道跟我啊？”
  小龙无奈地笑笑，看来在她们眼里，自己跟小兰真的就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估计她们连想都不会朝那方面想吧。
  他说:“莉莉，好像只把我当普通朋友吧？”
  她嗤笑一声:“我说，你是真傻呢还是在装傻啊？把你当普通朋友？她过生日总共叫了几个人？她平时连一般男孩子的微信都不会加，请你去她那里吃饭。哦，你以为她真的是叫你去给她修顶棚的？房东家没人吗需要你去扭那根铁丝？”
  小龙沉默了。大海和萧兰也说过这话，但他总觉得不太可能，或者说不愿意朝那个方面去想。也许在他内心深处，始终还是想把那个位置留给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女孩。
  曦曦又问:“后面她又叫你去过吗？”
  “前两天她叫我帮忙从剧组弄点花土给她送过去。”
  “那你送了没有呢？”
  “送了，跟大海一起去的。”
  她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摇头:“看不出来啊，你还真是个凭实力单身的货呢。”
  “什么意思？”
  她快速扒拉了几口餐盘里的米饭，有点不耐烦地说了一句:“我吃饱了。”
  然后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