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诺自知不该去打搅她，可左右无事可做，心中这口气又憋得慌，脑子一热，就去找无目的麻烦。
  无目正在给植物浇水。
  窸窸窣窣的水，喷洒下来，落在巴掌大的翠绿叶子上，碰撞成水珠，沿着叶子脉络滚下。
  织诺还没开口，便被她读到了心思：“他们想要，我便给，就这么简单。”
  “这是关乎性命的事！”织诺一把夺下花洒，怒道。
  “我也没干涉他们选择呀。”无目耸耸肩，目光突然锐利起来，
  “你不肯说出换心的方法，怕不是抱着，让他们选择变成幽鬼复生的心思吧？”
  织诺一愣，她却是有这个心思，任何人都不用死。
  无目突然翻脸，阴沉得仿佛要将织诺的脖子切断，冷嗤一声：“在蜃楼这么久，你竟还不知道，幽鬼是什么？”
  织诺还真没注意，千叶对待鬼化的事，十分谨慎，她连幽鬼都没见过多少。
  “无目！”无良突然出现，数枚算盘珠飞来，将织诺从无目的手里解救出来，“好好说话。”
  无目看了一眼无良，反手掌风成刃，将细心照顾的植株拦腰切断，意有所指地说：“废物，照顾了这么久也不开花。”
  说罢，她扫了织诺一眼，杀气逼人，而后离开。
  “她性子不好，你别在意。”算珠回拢，其中一枚尾随无目而去。
  “这性子，何止是不好。”简直是要人命的。
  无良叹了口气，算是缓解紧张的气氛，笑道：“作为人类的时候，她很温柔。”
  恕织诺想象不出来。
  “世人皆以为，我们都是千叶的分身。其实恰好相反，千叶是因我们而生的。
  万年前，无名，我，她，是结义兄弟，一起在荒漠走货。那时候她善良单纯，看见蜥蜴都会蹦高的那种，幸好有无名在，次次护着他。”
  无良说起这里时，唇角勾起陷入回忆中的淡淡傻笑。
  就好像在说这段话时，应该配上的表情一样。
  “直到，一次沙尘暴，我们走散了，只在流沙旋涡中寻到她的尸体，而我们也因此陷入流沙。
  垂死之际，隐境的灵路过，见我们可怜，便给我们第二次生命，成为初代幽鬼。
  她说过的，会有代价，只是她第一次复活人族，自己也不清楚。”
  无良眨了下眼睛，眸中终于有了真切的情感，却是自嘲，“你猜，代价是什么？”
  织诺听得心不在焉，随口应了句：“什么？”
  无良为她的淡漠，而有些失望，但还是继续讲下去：
  “魂体换生机，部分魂体溢出，重新凝聚出新的生命，便是千叶。而我们，魂体不全，变成人族所谓的‘疯子’。
  无良失去了对无目的爱，成为幽鬼之后普度众生去了。
  无目求而不得，魂体失衡成执念，渐渐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那你呢？”织诺挑眉，并没有发现无良和正常人，有任何不同。
  无良故意不讲，拍拍织诺的肩膀，“自己猜。”
  嘁。
  织诺没兴趣，转身却被无良拦住，“‘疯子’的行为，并不是完全受自己支配的，这么多年，我们都在等你，等你将我们变回去。”
  “我？”织诺蹙眉，“且不说我和你们口中的灵，到底是不是一个人，单说你们的魂体回来，千叶岂不是会消失？”
  无良敛眸，骤然松开织诺：“他本就不是人。”
  这淡漠的语气和声音，织诺惊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恍然知道，无良丢失的是什么了。
  淡漠，因为淡漠，对一切的不在乎，才能完美地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