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尘封的痛
作者:过往不算      更新:2021-07-05 02:22      字数:3067
  徐清砚没有完全地责怪韩晋。临梓的状况,便是他也没有预料到会如此。更何况,北狄左路军对于临梓周边的全面封锁,即使派出再多的斥候,也多是有去无回。
  只是,徐清砚确实是有些着急了。
  “诸位,现在不要去商讨并州军的问题,这个我来解决。临梓战情紧急,因此,今夜需要即刻行军。”
  说着徐清砚走回沙盘前,指着地境图说道。
  “北狄左路军的军需大营,驻扎在丹朱岭附近。十几万大军不可一日无粮,这里必会有强兵驻守。”
  “薛阳薛将军。你带所属人马,另加一万乌甲军,今夜出发。定要急速行军,务必在三日内到达丹朱岭。休整半日后,便要立即强攻北狄军的军需大营。”
  “攻营时,一定要快打快攻。能取则取,如若不能,就想办法烧了大营。你打的狠,临梓城与樊骊的北狄军定会分兵救援。这样便会暂缓一下那两处的压力。”
  说完,徐清砚又将手指向了樊骊山。
  “南仁南将军。你领所属兵马由黎泽的那条山路,与樊骊山中的郑习凛郑老将军汇合。”
  话未说完,徐清砚想了想又继续道。
  “你告诉老将军。我定不出五日,便会带着并州军,冲杀临梓城外的北狄军。到时,你们便一起杀出与我会合。另外,你入山后封死山路。”
  再次绕着方桌转了一圈。徐清砚将目光落在了沙盘上的一处说道。
  “普承豪普将军,耿彪耿大哥。你二人带所属军卒与两万乌甲军,越黎泽至震云大泽西南。”
  “我会与你们同往。到达后,你助我撕开西进的围堵,我要率一队赤甲军到荆山。我走之后,你们退守震云,封堵住潼沵的乞颜托木儿部,我想他会回来的。”
  徐清砚转身,见韩晋还跪在地上,未曾起身,便笑问道。
  “让你起身,怎么还跪着,是心中有所不服吗?”
  听到此言,韩晋将头重重的磕在了地面上。抬起头时,满面愧色眼中噙着泪水。
  “末将不敢,本就是末将的失职,只待大将军处罚。只是希望大将军能让末将带罪出兵,为解临梓之困,尽上一份力。解围之后,韩晋愿遵大将军任何处置。”
  说完,韩晋又将头磕在了地面上。
  “哦,原来是怕不让你到临梓呀。”
  望着韩晋的样子,徐清砚不禁笑了笑。
  “起来吧。你有差失,但不至降罪。若是论罪,我当受罚,是我大意了。好了,这事情以后再说吧。”
  说着,徐清砚扶起了有些泣不成声的韩晋。
  “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
  徐清砚在韩晋的肩膀上扇了一下。
  “韩晋韩将军。你领所属兵马由平阳西北行军,在丹朱岭东南落营,阻挡并击杀前往丹朱岭救援的北狄军。”
  韩晋听到这话又要下跪致谢,却被徐清砚拦了下来。
  “若是薛将军拿下军需大营,你便与他会合。待我冲杀时,你们攻击北狄的中军大帐。”
  徐清砚做完了部署,坐回了靠椅上。正待说话,就见章建标站起身来。
  “大将军,您这都安排完了,我呢?我干什么呀?”
  胖子有些着急。眼看着兵马都分配完了,就自己没领到军令。
  “章胖子,各位将军都出征,就连咱们弟兄也得出去,家里不能没人,我看呀,你就在家,守好家算了”
  秦方义见章建标着急的样子,笑着打趣道。
  “滚你的蛋,秦老二,我又不是你家姨娘,我守什么家。”
  听着秦方义的话,章建标就有些气恼。
  屋舍内的人,听了他们二人的话都忍俊不禁。
  “好啦,你们怎么不吵上两句,就睡不安生吗。”
  徐清砚挥了挥手,制止了两人的笑闹。
  “章建标,你随我一起到荆山,带上你的属下。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能让温之同如此任意妄为,胆大包天。我不管是什么,不遵军令,就该死。”
  说着,徐清砚的剑眉下迸射出狠绝的目光。
  片刻,徐清砚站起身来,迈步走到方桌前,望着坐于方桌两侧的众人,缓声说道。
  “诸位将军。这次除了守城的兵马,我们所有的将士,都要开赴到临梓去。”
  “那里有北狄左路军十余万人,我们要和静王他们一起,与北狄军定出生死。我想,这将是一场恶战,将会有许许多多的将士倒在那里,再也无法见到自己的双亲,无法见到自己的妻儿。”
  徐清砚微低下头,用手指轻敲了一下桌面,继而又抬起头,继续说道。
  “我们会难过,但不会惧怕。因为,这一战不仅关系到临梓的存亡,还决定了我们卫朝国运的盛衰。胜则国强,败则生灵涂炭。”
  徐清砚的语速依旧平缓,但声音却提高了几分。
  “秣马卫国土,厉兵守边疆。这是我们军伍之人的职责,更是我辈将士的担当。我朝立国百年,每一寸疆土,都是历代将士们几经征战,浴血拼杀换回来的。这疆土之上,尽洒下他们征杀时的血与泪。这用生命换来的山河,不应尽失于我等之手。更不能让他们在九泉之下,玄天之上替我们羞惭。”
  徐清砚回身踱了几步,转身再次望向众人。
  “我们北境云州军不惧怕北狄,不惧怕任何人。北狄侵我国土,杀我百姓,这份血仇早就刻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心头。国仇家恨,这次就要在临梓城外与他们一起了结。北狄杀我一人,就让他百人的性命偿还。侵我一寸疆土,就要杀的他们无容身之所。我要让他们,在这尘世间彻底地消亡。”
  屋内众将闻听徐清砚此番话语,纷纷站起身来,拱手齐声道。
  “我等誓愿追随大将军。”
  秋夜寒凉,冷风扫了枯枝,卷起了落叶,在池水上打了一个旋便散去了,空将孤叶留在了水面上。
  寒露裹挟着秋霜,在地面与枝藤上挂了晶莹,冲至围墙处停了下来,随手抹了一层白。
  庭院中,韩妈妈一直没有离开。眼中的泪水,也一直没有断过。当韩将军这个称呼,从房间里传出来时。她知道儿子得到了三公子的原谅。但也同时知道,自己的儿子即将再次出征。
  韩妈妈从最初的焦虑,到后来的释怀与感动,再到现在为儿子的安危所担忧。多变的心念,让这位上了年纪的妇人,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当韩晋走出房门时,她不知该与儿子说些什么,竟怔怔地站在了那里。
  韩晋几步走到了韩妈妈的身旁,像个孩子般地抱了抱自己的母亲,轻声地说:“娘,没事啦,公子没有怪我。”
  韩妈妈没有说话,只是流着泪,不住的拍着儿子的后背。
  站在门口的徐清砚,见到了这一幕。
  猛然间,他感觉自己的心颤抖了一下,那禁锢多年的痛又溢了出来。
  他也是一个即将出征的儿子。
  曾经,每次出征迎敌时,母亲也会如此地抱着他,叮咛着,嘱咐着。
  可如今,再也没有人会为他的安危所担忧。也不会有人来轻抚他的背脊,让他如同韩晋一样,感受到慈母的关爱。
  徐清砚清楚的记得,当母亲含泪的双眼,再也不会睁开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天地间没有了声音,是那般的静,静的出奇,静的可怕。
  明明见到别人在哭,可他却听不到任何人的哭声。明明见到有人在和他说着什么,可他什么都听不到,仿佛是被这个尘世所屏蔽。
  唯一能让徐清砚感受到的,便只有那胸口处沉闷地碎裂声。几近停止跳动的心,如刀割一般地痛。
  他明白,那个声音是自己心碎的声音。
  徐清砚的心承受过二哥的惨死,也承受过父亲的战亡。每一次,他都艰难地挺了过来。但母亲的离逝,让他那颗早已脆弱的心,终于再也无法继续承受下去,彻底的碎裂了。
  徐清砚再也无法见到,母亲那慈爱的目光。再也无法听到,那一声声令他心安的“砚儿”。他失去了这世上最疼爱他的双亲,一个人孤独地留在了战火纷乱的云州。
  数个夜晚,徐清砚都留在母亲的屋中,屈膝抱头地坐在古琴下,一动不动。他在等待,等待母亲含笑的嗔怪。嗔怪他坐在寒凉的地上,嗔怪他到了入夜还没燃起灯火。他也在等待,等待母亲将烛灯燃起,然后慈爱地望着他,轻抚他的脸颊。他始终认为,母亲只是在府中某处忙碌着,片刻后便会来到他的身旁。
  从黑夜到天明,从天明到黑夜,徐清砚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等待着。他想闭上眼睛,但生怕错过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闭上眼睛,只是想做一个梦,哪怕是梦也好。
  直到有一天,徐清砚推开了房门,眼中再也没有了悲伤之色,只剩下淡漠与绝决。
  此刻,徐清砚望着韩妈妈的慈母情深,虽然勾起了心伤,但还是淡淡地笑了笑,转身走回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