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月考的成绩出来了，有人欢喜有人忧。最没有感觉的，应该就是路龙了。
  语文27分、数学19分、英语23分、生物30分……
  路龙忍不住拿出了前两次考试的试卷，比较了下。
  这次的成绩，跟上两次的考试，一模一样！这也真是没谁了。
  三次月考的成绩，怎么会一样呢？要说是凑巧吧，那运气也太好了，都可以去买彩票了！
  “这次，我们高二4班的整体考试成绩，还是不错的。大部分同学都有进步。”二十九岁的帅气班主任田光开始点评，“这说明，我们的同学已经意识到了，高二是一个拉开差距的重要关口，大家都开始铆出劲来了，这很好。这次的月考，你们让我看到了希望，我相信在你们之中，出几个北大、清华应该不成问题……”
  很多同学，都在田光老师慷慨激昂的鼓励声中，扬起了头，那几个考得特别好的学霸，更是脸上挂着微笑，心里都在想着，田老师分明是在说我嘛！
  没想，田老师话锋一转，又说：“但是，我们班里的个别同学，还是特别让人揪心啊！有的同学，名次有上有下、成绩有进有退，这些都是正常的。但我要说的这位同学，他的成绩却相当的稳定啊。
  “下面，我给大家报一报这名同学的成绩，语文27分、数学19分、英语23分、生物30分……这可不是一次，而是连续三次月考，语数外生化成绩一成不变，大家说稳不稳定？要我说，简直稳如泰山啊！如果我们班第一名、第二名的成绩也这么稳的话，考上北大清华完全是铁板钉钉了！”
  这不是在说我吗？田光老师骂人不带脏字，也不指名道姓，但杀伤力是绝对的。路龙双耳一热，脸孔有些发烫。
  听到这十几二十的分数，班级同学之间，更是炸开了锅。
  “考这点白瞎分数，脑子是韭菜馅儿的？”
  “每次的成绩都一样，就这一点，也够邪门的了！”
  大家又是一阵嘲笑，还有人开始猜测起来。
  “这人是谁啊？”
  “应该是路龙吧？我记得，他上次考的就是这个分数，好像。”
  “什么‘路龙’，是‘路虫’好不好？他也配称‘龙’！”
  因为在学习、体育和交际方面，在班级里都是垫底的，同学们便给路龙取了一个绰号叫做“路虫”。
  路龙忙将考卷悄悄地塞进了书包，以免被其他人看到。脑袋也低了下去。
  “人要面子树要皮，这位成绩超级‘稳定’的同学，我就不点名了。”班主任最后说，“但是，我请他好自为之。这种没下限拖班级后腿的行为，是不地道的。”
  田光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淡淡地将目光投射到了路龙的脸上。
  路龙的目光和田光轻轻一碰，就闪了开去。
  他不是不想努力，只是他有劲使不出啊。但是这一点，恐怕田光是不会理解、也不会相信的。所以，路龙干脆就把目光移开了。
  放学的音乐响了起来，田光宣布了下课。
  路龙赶紧收拾书包，逃也似的出了教室。
  田光注视着路龙的背影，轻微地摇了摇头。他刚才说了那番话，其实是希望路龙能够知耻而后勇。但是，路龙却似乎没有感觉。
  “这个孩子，不想改变，只想逃避……这难道跟他老爸是一个样？若是这样的话，他和他母亲，以后也只能沦为社会底层了。”
  路龙不知道田光在替他担忧，在放学的人潮中跑出了学校。他不想被人拉住问“路龙，这次你是不是又全班垫底啊？”“你有哪门课超过五十分吗？”
  前两次，就有人带着幸灾乐祸的口吻这么问他，这次他不想听了。
  因为这些话听多了，会引起他的情绪波动，随后他的胸口就会像要爆炸一样痛。
  这种剧痛的感觉，从他记事起就开始了。不仅仅是情绪大的时候会犯，在其他某些时候也会犯，比如跑快了的时候、动脑筋想问题的时候，甚至在看到漂亮的女孩子有点激动的时候，都会引起撕心裂肺的剧痛。所以，他不能强度锻炼，也不能太动脑筋，还不能跟女孩子交往。
  可想而知，这样的路龙，成绩、体育和社交方面能好吗？
  但其他人并不知道他的这些问题，只认为他笨、弱、孤僻，把他看成是一条“虫”。
  这个世界，是强者的世界。在学校里，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学霸、甚至恶霸身上，却不会花时间关心一下需要帮助的弱者。
  只有母亲秦可很担心路龙，关于他胸口痛的毛病，带着他到市医院、省城医院、乃至中海名医院都去看了，也拍了好多次的ct，但还是没查出一个所以然来。
  如果真要查出一个什么病来，也就罢了。可现在什么都查不出来，好像自己是在骗人一样。
  难道自己要做这么一个笨、弱、孤僻的人，终其一生？
  路龙想想都郁闷啊！他有一次忍不住问秦可：“老妈，你生了我这么一个没用的儿子，在外面是不是特丢人啊？”
  那时候秦可正忙着给客人上咖啡，听他这么问，就停下来，放下咖啡，极其认真而坚定地对他说：“儿子，你千万别这么想。老妈觉得你没问题，你只是考试比别人差一点、跑步慢一点、不太讨女孩子喜欢而已，其他都很正常。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不是每个人都是学霸，也不是每个人都要强到去拯救世界。只要你健健康康，老妈能每天看到你，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老妈就是老妈，这也是路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感到温暖的人。
  所以，路龙从学校出来之后，就径直赶回秦可经营的咖啡馆里去了。
  这家小咖啡馆是他们母子衣食的来源，也是温暖的港湾。但是，最近一家连锁的巴巴咖啡在他们对面开业了，对秦可的咖啡馆造成了很大的冲击，生意减了大半。
  距离咖啡馆不远的地方，路龙见到秦可站在店外，她的对面还有两个中年男人，其中一个身材高瘦脖子里戴着大金链子，另外一个大肚子、臂弯里夹着一个黑色公文包。秦可显然在跟对方交涉着什么。
  等路龙走近，就听那个高瘦金链子说：“秦姐，我们是网络放贷的，不是做慈善的。所以，你欠的钱到期了，就得还。否则，就是逼我们公司采取行动啊。”那个大肚皮更是露出一副色眯眯的神色，说道：“秦姐，其实你还是蛮有姿色的，趁着还没有老，如果愿意去夜总会工作肯定很受欢迎的，我可以帮你介绍几个客人！”
  “胖子，你嘴巴放干净点。”秦可忽然杏目圆睁，“别以为我是个女人，就好欺负，欠你们的钱，我一定会还。不是还有一个礼拜的宽限时间吗，你们急什么？！”
  高瘦金链子看到秦可眼中露出了杀气，就笑说：“好好，秦姐，你也别生气。我们就给你一个礼拜的宽限时间。到时候，你只要把钱如数还了，一点问题没有。但是，如果不还的话，也别怪我们采取措施。胖子，走！”
  高瘦金链子和大肚皮，威武地朝前走来。这时候，路龙刚刚赶到。
  他们看到路龙之后，朝他打量了一眼，大肚皮直接撞了下路龙的肩膀。路龙身体比较单薄，就被撞到了一边。路龙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肩膀，有点疼。这胖子好没修养！
  他不自禁地有些怒，但他知道动怒的话，胸口马上会疼，只能忍了下去。
  “这个小子，就是秦可的儿子吧？”
  “是啊，一个弱鸡。跟他老子一个样！”
  “秦可这个漂亮女人，真是被耽误了。老公是个没用的，儿子又这么怂，后半辈子，苦了！还不如出去混。”
  “是啊……秦可这女人，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啊！玩起来，肯定很爽，哈哈……”
  路龙听到这些话，心气翻涌了起来，他要冲上去……但刚跑了两步，胸口就剧烈的疼痛了起来。额头冷汗直冒，不得不蹲了下来。
  这该死的胸口，到底特么是怎么回事！
  “路龙，那些人的话，你不用在意。”秦可看到了，忙上前将儿子扶了起来，“到里面去休息一下吧。”
  这会儿是下午四点左右，也是下午茶的尾声。以前这个时间点，店里一般都有五六个客人的，但是今天的咖啡馆里却空空如也，一个客人也没有。
  再去看对面的巴巴咖啡馆，铮亮的落地窗，光洁的桌椅，店里的客人少说也有十四五个，还有人正站在柜台前排队呢。客人，都让对面的巴巴咖啡馆抢走了。
  两个人怔怔地看了对面好一会儿，秦可才带着自责的声音说：“看来，还是我做的咖啡不够好喝，甜点也不够好吃，顾客都跑了。”
  “老妈，你不用这么想。你也知道，龙城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对面的巴巴咖啡，开了才几天，大家还有新鲜感。等过段时间，你以前的客人就会回到这里来了。”
  “也许吧。”秦可若有所思地拿起一包烟来抽出一支，点燃，吸一口，吐出了一个烟圈，说道，“可是，等过段时间，我们咖啡馆恐怕就要支撑不下去了。”
  烟圈从秦可的红唇中吐出后，袅袅上升，在空气中越变越大，直至最后扩散、消失。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却让路龙觉得很好看。
  “老妈，你吐烟圈是一把好手。”
  “这是你老爸教我的。”秦可回忆道，脸上带着一丝微笑。
  “别提我老爸这个人，”路龙忽然有些恼火起来，说道，“他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也是一个没用的男人！”
  秦可的眼神一闪，似要出声反驳儿子，但最后还是说：“好了，不提就不提，否则你生气了，又该胸口疼了。我去做饭，你先做作业吧。”
  路龙想，要不要把考试成绩对秦可说。但是，秦可糟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就别再拿自己丢人的成绩刺激她了吧。
  路龙就“嗯”了下，没有多说。
  路龙打开书包，他的那部国产手机就在里面。
  在做作业之前，路龙习惯性地点开了企鹅社交。奇怪的是，竟然有一个好友申请。
  对方的昵称很奇怪：羽毛护法。
  另外，申请的备注更奇怪，竟然是：徒弟，我是你师傅，快通过！
  你是我师傅？我还是你大爷呢。路龙忍不住无声的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