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子买了四张去云南的火车票，后天晚上的车。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行萧看着我，吞吞吐吐地说道。
  “要！只要能跟你一起，我去哪里都可以！”
  “委屈你了，慢慢！”行萧紧紧地抱住我，有几滴泪滴在我的脸上。
  “我不委屈！我不委屈！”我用手指擦着行萧的泪，安慰着他。谁知安慰着安慰着，我也跟着哭了起来。
  “你，我，愣子，还有雷文，我们四个，到大理，然后去瑞利，从瑞利到缅甸。”
  “你安排就好！我都听你的！”
  “可能会吃苦！”
  “我不怕！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我依偎在行萧的怀里，在行萧的胸前蹭了蹭，擦干净了眼泪，开始幻想着到缅甸之后的新生活。
  “到缅甸之后，你娶我好吗……”我热切地望着行萧，等待着他的回答。
  可是他那讨厌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我拦住他，不让他接电话，让他答应我。
  “好！”行萧愣了一刹那，然后热切地看着我，也不管电话响个不停。
  我被他热切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嗔道：“接电话！”
  我在一旁，偷偷笑着，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他接电话，越发地觉得他可爱。
  他的睫毛好长！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染个这么奇怪的红发！
  “在哪儿？”
  “能看着他吗？”
  “好！我马上过来！”
  “……”
  “你又要出去啦？”
  我失神地听着他打完电话，又看他一件件穿好衣服，红着眼睛问道。
  “嗯……”他愧疚地看着我，犹疑着点了点头，“愣子说找到陆辉了！”
  “不去不行吗？”我期盼地看着他。
  “我……”
  他在犹豫。
  “梁爷对我有恩……他背叛了梁爷，我必须去……”他叹了口气说道：“而且是我把陆辉逼成这样的，只要陆辉活着，我们在哪里都不安全的。”
  “那你答应我要回来好吗！你知道的，没有你，我活不了的！”经历过一次生死别离，我再顾不上内心的矜持，眼巴巴地望着他，假装平静地帮他整理着衣领，却说着动情的话。
  “我答应你，明天晚上一定回来！如果我回不来的话……”
  我捂住他的嘴，流着泪，不让他说下去。
  “慢慢，别哭好吗！”他亲吻着我的额头，“如果我回不来的话，你去静屋找悔姐！其实也没想象中那么危险，陆辉已经穷途末路了！放心吧！我一定会接你去云南的！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他伸出手，要和我拉钩。我觉得有些好笑，都多大的人了，还玩些小孩子玩的把戏。我的泪眼瞬间又变成了笑脸，我又哭又笑地跟他拉着勾。
  行萧一脸笑意地出去了。他轻松的样子，让我有些恍惚。仿佛这次真的只是去做一件简单的事情。我开心地哼着歌，心情也轻松了起来。
  “三月里初晴柳絮飞，妹妹里对镜把妆美，哥哥你快来看一看哟，妹妹的心里头哟都是谁……”
  这是北财山旅店的老板娘教我唱的，傻傻的，但是很好听。
  我对行萧唱过几次，行萧很喜欢听，他不嫌弃我傻，或者说，他一直觉得我傻成习惯了。
  我照着镜子，想化妆，发现这边什么都没有。我记得花荔姐说行萧喜欢烟熏妆，大红唇，明天接二二的时候我也画一个！他会不会惊讶得目瞪口呆！嗯，我画烟熏妆一定也很好看！
  “咚咚咚！”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我走到门口，心中有些惴惴。我现在宛如惊弓之鸟，什么都觉得危险。
  我壮着胆子，透过猫眼向外看。是雷文，那个大胡子！行萧身边的人。
  “咚咚咚！”雷文又敲了几下门。他的面色有些焦急。
  “雷文？”我不确定地叫道。
  “哎，缓缓姐！萧哥叫我来接你！”
  这就对了，行萧说过，卢楞，雷文，他，还有我，我们四个一起去大理。
  我兴高采烈的打开了门。
  “缓缓姐……”雷文犹豫地看着我，往门里张望着：“萧哥在车站等你，咱们快走吧！”
  “好！”
  我答应道，飞快地换上鞋跟他出门。后来我们上了一辆越野车。
  开车的是个我没见过的人，我猜是雷文雇佣的司机。雷文和我坐在后排。他隔着我很远，彬彬有礼。
  “我们现在就去车站吗？”我突然有些疑惑地问道。
  雷文轻轻地“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可是！行萧不是说明天的车吗？而且还没有接二二！”
  雷文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犹豫，嗫嚅道：“计划有变！萧哥现在到处被人追杀，能早走一天是一天。”
  我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我望着窗外的车潮，充满着对流浪生活的向往，隐约中还有一些期待。不知道缅甸的生活又是怎么样的？
  突然，天旋地转。
  “咚~”
  司机猛打着方向盘，还是没能躲过另一辆越野车的撞击。撞击的力度很大，我的额头碰到车座上，有些发晕。
  我还没来得及问，另一辆越野车已经横在了我们的前面。雷文捏着枪，面色不善地看着车窗外的人。
  可是还没等他抬起枪，几支黑洞洞的枪口便架在了车窗外，七八个举枪的人面带嘲弄，包围了我们。
  “愣着干嘛，下车啊！”一个人用枪托敲着车窗，讶异地看着我们。
  我们三个人默默地坐在车上，竟然没一个人有动作。
  “雷文！”
  雷文还在犹豫，外面传来了一声让人心碎的叫喊。这一声叫喊传来，雷文脸色剧变。他再没了力气，手枪落在地上，他颓丧地靠在座椅上。
  “巧啊！”
  大木抖了抖眉，笑吟吟地看着雷文。
  “毛栗，请嫂子去车上坐着！”大木看了我一眼，笑嘻嘻地对我点了点头，对身后的人吩咐到。
  我上次见大木，他还不是这个样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木剃了个光头，头上还绑着纱布，他笑起来脸上咧着让人恶心的笑纹，他整个人看起来很猥琐。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抽出袖子里的匕首，横在自己的脖子上。
  “你别过来！”我对着毛栗喊道。
  “哎呀，你怎么还有这东西……”毛栗望着大木，有些手足无措。
  大木犹豫着望向我，我则视死如归地瞪着他。
  突然，一只大手掰过我的手腕，一把夺下我的匕首。我转过头一看，是一个身高一米八几的壮汉，他淫笑地看着我，把玩着我的匕首。
  原来大木的犹豫，只是吸引我的注意力。
  “嫂子，冒犯了！”他笑道。
  我气不过，狠狠地去踩他的脚，想要夺回我的匕首。
  那人被我踩了好几脚，却没有吭声。也始终没有放开抓住我的手。
  “徐缓缓！你他妈的不要闹！”大木厌恶地看了我一眼，吼道。
  我不理他。依旧在那里挣扎着。
  他见劝说无效，上前走了一步，狠狠地捏着我的手腕说道：“也就是葛行萧护着你，所以老子对你客气了些！别他妈给脸不要脸！如果你再闹，信不信老子在这里就把你轮了？”
  他拉着我的手，面目狰狞地说道！
  我愤怒地看着他，用力地摆脱他的手。他倒是没有想抓我的意思，任由我挣脱开。
  “老子现在带你去见葛行萧！你最好安分一点！我的这些兄弟们都是些亡命之徒，你要是把他们惹急了，万一发生点什么，我也护不住你！现在，跟着黄亚去车上等着去！”
  “你带我去见行萧？”我有些惊疑地问道。
  大木鄙夷地看了我一眼：“我不带你去你又怎么样？”
  “你要拿我威胁他？”我突然反应了过来。
  大木乐了。
  “哎我说，你怎么这么多废话？”他捏着我的手腕说道：“你们这些小丫头是不是都只长盘儿不长脑子啊？实话告诉你！老子第一次见你就想上你！现在还想！所以你最好别惹我！不然……你！现在！上车等着！再多说一句废话，老子扒你一件衣服！”
  大木的话真把我给吓到了，我知道他做得出来。
  他很无赖，很流氓，完全不讲道理，跟行萧如出一辙。我想硬气地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没开口。
  “要杀就杀吧，你把厢酒放了吧……”
  “怎么？自己的女人就爱惜了？”
  “你怎么会知道的？”
  “好奇吧？”
  “好奇！”雷文点头说道。
  “矮哥带人守在西苑门口，谁出现杀谁。”
  “噗……怎么矮子也跟你们搭上了关系？谁的口令？”
  “这你就管不着了。”
  “……”
  后来的对话我没有听到，我被黄亚带上了车。他和另一个人一左一右，把我看在后座上。
  再然后，我听见了雷文撕心裂肺的嘶吼，厢酒惊恐而痛苦的呻吟，还有那些人渣的淫笑……
  他们！
  他们居然！
  这些人渣！
  我同情他们的遭遇，对大木的龌龊行为感到愤懑，也对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担忧不已。
  大木意气风发地坐到了副驾上，毛栗笑呵呵地去开车。他们两个嘴里不停地说着淫秽的话语，仿佛做了一件无比微不足道又颇有纪念意义的事情……
  “怎么？怒不可遏？”大木透过反光镜看到了我愤怒的脸，问道。
  我没有吭声。
  “或者，我十恶不赦？”大木转过头笑道，打趣地看着我。
  我把头偏到一边去，不想看他丑恶的脸。
  “也难为你了！或者你以为，你落在他们手里，下场能比厢酒更好？你以为那些条子，就义无反顾地匡扶正义？”
  “条子？”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大木。
  “也不是条子，但是跟条子有关系。好了，我现在带你去找葛行萧。你如果想告状的话，就对他去告，不用给我留面子……”大木昂昂头，不以为意地说道。
  “你真要带我去见行萧？”听大木的意思，他并不打算用我去威胁行萧？
  “老子哪儿来功夫骗你！哎，别看我大木是个浑人，我他妈在道上的名声还是很好的！从来做不出恩将仇报的事情。其实只要葛行萧再对老子坏那么一点点，老子就能心安理得地把你给上了！你的盘儿比厢酒的还好，哎，罢了罢了……”
  大木在那里自言自语地说着话，仿佛做出了一个怎样重要的决定。
  我冷眼相向，看着这个跳梁小丑自顾自地表演。
  他们把车开到了一个村庄的稻场，下车后又拿干草把车挡住，形成一堆高高大大的草垛，看上去跟其他的草堆没有太大的区别。
  下车之后，又走了十几分钟，我们来到了一个水库。
  湖畔旁边是一个仓库，仓库旁边有很多预制板做的简陋房子。
  “阿五，狗猫来了！”
  我们走到了仓库门口，大木双手拿枪，高高举起，对着楼上喊道。
  “木哥，你怎么回来了？”
  四周出现了很多支枪口，枪口都对着我们。元力确认了大木的身份，惊讶地喊道。
  “萧哥在吗？我把嫂子给带来了！”
  “嫂子？”元力疑惑地看着我，然后点点头道：“在！我去叫他。”
  “元力！”
  大木叫住了元力。
  “什么？”
  “愣子还好吗？”
  元力的笑容敛了去，随即，又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脸：“就那样吧，撑不了多久了，您还是去看看吧……”
  “那我带嫂子进去……”
  愣子？快不行了了！？听完他们的话，我心中一颤。行萧的这些兄弟里，愣子和小胖是我最熟悉的人了。现在，元力居然说愣子快不行了！
  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有些难以置信，恍恍惚惚地跟着大木走了进去。大木带我上楼，木楼梯有些破旧，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仿佛随时都要散架一般。
  到了二楼，进了一个简陋的屋子。我刚刚一进去，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就被一个人从旁边抱住。
  我正要挣扎，随即，一道熟悉的梵香味传进了我鼻孔。这股味道我这辈子都记得到，是行萧身上的。
  “行萧！”我哭着喊道。
  “慢慢！”他用手不断地抚摸着我的脸。
  他的脸色，又憔悴了些。
  “你怎么又回来了？”行萧奇怪地看着大木。
  “你以为我想啊！”大木翻了个白眼，“警察跟疯了一样，到处设卡，出城的路全都被封死了。”
  “那你怎么把她给带过来了？”
  “嘿！还真是巧了！矮子在你家门口，恰好看到雷文从那里出来，就给我打了个电话。然后老子就把雷文给短了，你的小丫头刚好在雷文的车上。”
  “巧个鸡儿！”行萧气急败坏地骂道：“是我托矮子去看着的。他妈的狗日的雷文！”
  “你知道雷文有问题？”大木诧异地问道。
  “我们所有的通讯工具都关了，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个遍。还能被那些条子一路走一路追，这他妈不是有内鬼？我还能放心我家慢慢一个人在西苑？”
  “嘁！那不也让雷文给绑走了吗！要不是矮子给我打电话，哼哼！”大木斜着眼，不屑地嘟囔道。
  “雷文呢？”
  “愣子呢？”
  他们两个同时问道。
  “我给宰了。”大木撇撇嘴轻描淡写地说道。
  行萧点点头：“愣子在里面。”
  “嗯，我去看看。”
  他们的语气都很低沉，接连的变故，让他们心情都不是很好。
  “卢楞怎么了？”我拉着行萧的手，轻声问道。
  “中弹了。肚子被打了一枪。”行萧的眼睛有点红，他还是没心没肺地笑着。
  “我想去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我带你去楼顶逛逛。”
  “不！”我摇摇头，坚持道。
  他拗不过我，只好牵着我的手，带我去卢楞的床前。
  整个房间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药味，很闷。
  卢楞虚弱地躺在床上，他已经睁不开眼睛，脸色蜡黄。他头上不时地冒着冷汗，大木拿着毛巾在给愣子擦汗。
  我记得大木和卢楞，以往是不对付的。
  “愣子总是没心没肺，一天到晚只想着抽烟喝酒睡女人，无论发生了什么也都不当回事儿。”
  “愣子就这样……你看他现在不也不当回事吗？”大木附和道。随即，我发现大木的声音有些哽咽。
  愣子一直不喜欢我，好像从见到我的第一天起就是。刚才在车上，我终于知道了原因。
  “不仅是愣子，我们都不喜欢你。我们这行，最忌讳瞻前顾后、犹犹豫豫，你看，自从葛行萧认识了你，他干的都是什么事儿？跟陆辉对，跟白阎王对，跟城西那边的人对……他到处树敌也就算了，我们也无所谓。可是他后来，连货都不去争了。货就那么多，你不争别人要跟你争啊！你争不到弟兄们吃啥？葛行萧是什么人，我们都叫他疯子！谁要是敢惹他，他把祖坟都给你刨了。好了，认识了你之后，疯病被治好了，每天跟在梁爷后面，像是个乖宝宝，不知道的真以为他改邪归正了……要是真能改邪归正也就算了，你以为我们这行，真的有机会退吗？他搞了那么多对手，不说他能不能退，我们怎么办……”
  我看着床上躺着的愣子，想象着他对我莫名的敌意和讨厌，我对他来说，竟然就是这样一个记忆。
  他比我还小一点，好像还不满十七岁，他很可能没有机会再醒过来了。我的眼睛不禁红了起来。
  “我们把他送医院吧。”我拉着行萧的衣角，悄声说道。
  “送医院？送医院干嘛？把伤口治好，换头上再挨一枪？”大木好笑地看着我，瞪着我说道
  “你跟她凶什么？愣子还在睡觉呢！”行萧轻轻地说道。他抱着我，拍了拍我的背，又走上前去，抢过大木手中的毛巾，低着头给愣子擦汗。
  “出来混，早晚就有这么一天，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是没看到陆辉死掉，有些不甘心……”
  “陆辉那小子真的投了警察？”
  “不然呢？梁爷的线都被陆辉给揭了！我是忍不下这口气的，我不想让他死在警察手里，我要亲自给愣子报仇！”
  行萧摸着手中的那把银色手枪，平静的语气里带有一丝阴谲。
  “我让毛栗送你走吧。”
  站在楼顶的平台上，行萧摸着我的头发，轻轻地对我说道。
  “不！”我瞪着眼，摇摇头。
  “听话。”
  “不听！”我倔强地说道：“要走，你跟我一起走。”
  “噗……”行萧笑了起来：“我也想和你一样，永远都把世界想的那么完美……”
  他爱怜地摸着我的脸，目不转睛。
  “不行吗？”我忐忑地问道。
  “我也想！很想很想。”行萧深情地看着我：“但是我走不了。我走到哪儿，他们追到哪儿，就跟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
  行萧笑道：“他们暗恋我呢！不抓到我，他们永远都不会罢手的。”
  “去你的！”我轻轻地拍了拍行萧的头，“可是他们为什么能一直找得到你？”
  “可能是陆辉，可能是雷文，我也不知道……说不行下面这些人里面，也有不少人跟警察有关系……人心是最难猜测的，他可以对你好，也可以对你不好，其实没有原因，但凭他的喜好……”
  行萧呆呆地望着天上的云，看着它们如同奔涌一般飘来飘去。
  “那我也不走，我跟你一起死！”我下定了决心。
  “我为什么要死？”他疑惑地看着我。
  “那我为什么要走？”
  行萧惊讶地看着我，我不甘示弱地瞪着他。
  突然，我抱着他脖子，伸出舌头，轻轻地舔着他的耳垂。他被我弄得意乱情迷的，终于溃败下来。
  “缓缓，我……”我不让他说下去，把嘴巴凑到了他的唇上。
  行萧被我弄得没了脾气，无可奈何地看着我。我嘿嘿地笑着，一脸奸计得逞的模样。
  冬日里的太阳很暖，我和行萧看着楼顶的矮墙上晒太阳。
  “这世界真好……”行萧捏了捏我的手，呆呆地望着烟波浩渺的湖水说道。
  “明天会更好！”我补充道。
  “但我们永远看不到它最真实的模样……”
  “那就不看！”
  ……
  望着广阔的湖，感受着迎面吹拂的湖风，我没来由地觉得心情很好。我把头靠在行萧的胸口，感受着他的心跳，说不出的安心。
  “行萧，你有害怕过吗？”
  我看着这不真实的美景，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行萧好像总是没心没肺的，就连愣子现在身受重伤，随时可能会死去，他也不见得多么难过。他有害怕过吗？
  刚问出来，我就后悔了。行萧一定又会笑话我。
  “害怕啥？害怕再不能看到这份美景？”
  果然，行萧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点点头。
  “害怕啊！”我没想到行萧竟然十分爽快地答道。
  “人其实挺贱的，越是苦惯了，越是无所畏惧。越是经历美好的生活，越是不堪折磨……”
  “我以前有个朋友，她总叫我‘面瘫’，说我没什么表情，好像永远也不会高兴，永远也不会难过……其实我最不喜欢掩饰自己的情绪。人嘛，开心就笑，难过就哭，有什么好装的？只是我或笑或哭，从来不会有人在意，所以我的笑容和哭泣都很短暂。后来这个朋友走了……后来我的很多朋友都走了……我经常睡觉的时候会畏惧第二天的到来，但是第二天总会到来的……”
  “我当然会害怕，但是害怕也逃不了。”
  ……
  我轻轻地闭着眼睛，感受着太阳缓缓下沉。夕阳的余晖透过我的眼眸，形成一道醉人的光亮。原来，湖边的夕阳也这么美。
  行萧没有说话，他把下巴靠在我的头上，听我给他唱歌。
  他时不时地望着远方，时不时地看一眼楼下，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终于，在太阳完全沉下湖畔的时候，天边露出一道极美的红霞，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湖水上。
  不知名的水鸟从空中扎进水里，过一会又从水中蹿出，只留下哗哗的水声。
  行萧悄悄地松开了抱着我的手，用力地扔出了什么东西，在湖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你乱扔什么……”
  “慢慢！”
  我没问完他扔了什么东西。他便赖皮地亲吻上了我的头发，好痒。
  “唔？”我抬着头好奇地看着他。
  “慢慢，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
  突然，一张洁白的毛巾覆在了我的鼻子上，我的头有些昏沉。
  “大木、元力，干活了！药子林方向！”
  行萧抱着我，匆忙地往楼下走去。
  再后来，耳边响起了激烈的枪声，我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