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心也无言
作者:先温世心      更新:2021-07-04 03:04      字数:2165
  穹空万神之都,一神卧于虚空,四周万丈祥云垂沐神光。
  只见此神睁开双眼,见万云来朝,不觉问己何德何能。
  于是有感而视,见诸祥云法神光效造,虽祥光益盛,浩气益增,然本万祥之躯身,竟皆入了一丝灰尘。
  祥云有染,神知晓天地即将大变,然自身却不能替祥云洗去杂尘,即手书罪己天罚。
  书毕,不觉两滴神泪下落凡尘缘世间。
  由神泪见诸人间苦难戒欲心,此神竟吸尽身旁万丈祥云,以自身性命为其洗去尘杂,通明神理。
  而后身归道灭,以魂魄之躯入了人间,寻修苦难。
  魂儿自神间界下落,似天空浮萍唏嘘百日。天上唏嘘百日,人间苦痛百年。
  百年前,魔界陡然创生,天下六界圆满,六道开始轮回。
  自此,神,鬼,仙,妖除非舍弃自身道法,以纯净灵魂落入人间,否则再难近红尘半步。
  人间界,思乐城,百年前的驱魔之战,便是在这小小的地方展开。
  当年魔界未立,一子名为摩尤,诡才强雄,逆天下人之所识,竟认为天道并非尽善尽美。
  于是摩尤在人间划阵,通灵其它四界,硬生生从这五界之中各扯一块组成了魔界。
  魔界出世,摩尤改名为魔尤,天下变动,鬼神各归其位。
  自此天道运转更加严密,万界生灵化灭而为鬼。
  万鬼中尚善道者日化成仙,圣念成神。尚恶道者夜化为妖,嗜恶为魔。
  而此时,这尊以自身神性为祥云洗却杂尘的神,也以仅剩下的魂魄圣鬼之躯,飘到了人间界,停了下来,落地生根。
  林里,思乐城林家最小的庶子,出世以来十载有七,前七年不知世事,七载欢乐。
  八岁那年,母亲被父亲正妻逼死,之后的生活,苦不堪言,不敢言。
  生活苟且,林里早已不贪恋世事,之所以没有与世长辞,不是因为林母死前告诉他要好好活着,林里是一个不愿为执念所扰的人。
  只是觉得既来之,则应安之,所以便好好活着,看看这世间凄戚苦乐事还有多少将加持己身。
  如今林里刚好十七岁,十年来,林里鲜少出府,曾被当着全府上下鞭打五次,杖责四次,罚跪数不胜数,从无下人伺候,没有月供,每日只是三餐素水,与下人同吃粗面糙米。
  小时林里被母亲教字读书少许时间,之后便再无人教诲,即使林里想学,也无从接触。
  在林府这个深府大院,自从林里的母亲死后,全府上下都自觉远离林里,谁都不想惹得林家正妻这个一家之母一丝的不快。
  林里看待这林府之人,没有怨言,没有情感。
  林里只是觉得他们愚俗,俗的可怜。
  十几年的林府生活,教会林里不能愤怒。
  在林里看来,却是不必愤怒。随着林里年龄的增长,求知之欲日增,可惜年至十七,依旧是尚未修行。
  论武,不可敌壮汉。论文,五日难成一可道之篇。
  因此林里总觉自身无用。
  虽未能览先贤圣作,未可得尊者玄功,但林里觉得先贤尊者亦是生长血肉之人,只怪自己慧根不够,出世十载有七,未能顿悟天机。
  今日林里十七岁生日,鸡鸣之声,晨起之时。林里穿衣取水,漱口净面,然后离开自己只有一间简陋房间的屋子,去往林府之外。
  从林里房间走到林府大门,约要一刻钟。这一刻钟,对林里来说,曾经很漫长。
  七岁母亡,林里未掉一滴眼泪,只是看满府忙碌人影,疑惑人死究竟意味着什么。
  而林家正妻借此责备林里不孝,罚禁闭三年。三年禁闭,一个孩子,巴掌灵堂之地,未得迈出一步。
  期满,禁闭门开,阳光刺得林里眼睛不能睁开。
  林里被下人拉到一间柴房,被告知以后在此生活。
  刚走进房间,林里便听到一堆讽刺辱骂自己的嘈杂声在逐渐接近。
  “林里,你还有脸面出现在林府吗?”
  “林里,你这个不孝的孽畜,你母亲死的时候,你居然还在那里玩的不亦乐乎。”
  “就是养的一条狗,人死的时候,也知道哀叫两声啊!”
  “林母在世时对大家都很好,今日我们要替林母讨回公道,把这个败坏纲常不知礼法的毒瘤赶出林府!”
  一堆人前呼后拥,这个推那个赶,整整一刻钟,林里这个庶子少爷,如同丧家之犬,被一群下人赶到林府大门。
  一路上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林里只能感受到伤口在流血,感受不到疼痛,因为眼睛太痛。
  一刻钟,林里一直半眯着眼睛,眼睛一直在流水,不知道是泪还是血。
  三年未曾见过阳光,阳光着实刺眼,刺得眼睛实在太痛。
  大门一关,然后世界清静,林里蹲下身,把头埋进腿,顿时世界变为黑暗,黑暗,终究迷人。
  这一年,林里十岁。这一刻,林里哭了。
  不久,林里的父亲从大门经过把他带回。
  林里没想到,这将是今后许多年,他见父亲的唯一一面。
  林里有此一灾,下人敢如此妄为,自是林里父亲正妻的背后教唆,再加上林里不得父亲惜爱。
  听说他后来责备了那个女人,后来便再未听说过什么。
  在思乐城到处看一看,便是今日的安排。
  林里一路从房间走到大门,满府下人或自做己事不加理会或讥笑一声不知谈论些什么,这些丑恶嘴脸林里一点不想多看。
  径直而出大门,天微凉,微亮,微风,林里望向天空,尚有几颗残星摇摇欲坠,四周安静,满城劳碌尚未开始。
  这一刻,林里不知道自己该说,该想些什么。
  这种静谧在林里看来略带忧伤,可能是这十年来的遭遇让他养成了这样悲伤性格。
  林里觉得这样的气氛很触动自己,想要说些什么,也想要做一些事情。
  有种痛楚的感觉在林里的心头萦绕,正要化作言语涌出来,可满腹心酸终究化作无言。
  今日,此情景,林里并未有话要说,因为早已说不出来,只得继续走着。
  此时,如果有一个人在远处观望,就会看到林里从林府大门走出。
  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又低下头,全身停顿了一秒,又目视前方,然后接着行走。
  面无表情平淡无奇,正与这一城静谧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