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在师父的那一堆瓶瓶罐罐中，找得一瓶巫丸“回生丹”。回头看了蒙易一眼，满含泪珠的双眼一闭，然后紧了紧攥在手中的“回生丹”，跑出医庐。
  给婆婆服下巫丸，自杞脑中，又回想起那黄袍人。脑中，又模糊浮出九溪山上种种情形，耳边又仿佛萦绕着那黄袍之人的狂笑之声。
  这一切如梦似真，让自杞都有点迷茫。
  是梦么？但是，这梦未免也太过真实！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也未免太过凄惨！还不如只是梦一场！
  婆婆终于呃了一声，出了一口气，缓缓睁眼。待看清是蒙洛自杞，嘴角不禁泛出一丝笑意，这笑，刺得自杞蒙洛的心，好痛好痛，二人忍不住泪水溢出。
  “婆婆……”
  “婆婆……”
  二人先后含泪叫出。
  “你们回来了……没事……就好！……”阿嫫艰难的说出这几个字。
  她环视了一下四周，尸横遍地。
  自杞眼中又是黄袍人的身影闪过……
  “婆婆，九溪山……”自杞泪眼朦胧，问出心中所想。
  阿嫫闻听，立马怔住，过了一会，才缓缓道：“你都想起来了？”
  自杞心里如遭霹雳，婆婆的话很明显：一切都是真的，不是什么幻梦。
  阿嫫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见过你胸口的守护之纹，是黑虎。自杞，你应该是阿庐部的族人，因为附近，只有阿庐部的守护是黑虎。”顿了顿，又说：“当年我发现你时，你父母已死，他们的遗物，就在婆婆屋内西边桌上，他们应该是阿庐部有地位的人，如今蒙山已毁，你带着他们的遗物回阿庐部，你的族人，应该会接纳你。而你，蒙洛……”阿嫫说着，艰难的转过头看着蒙洛。
  蒙洛心里咯噔一下，提起守护，蒙山部的守护，是鹰，可是自己胸前的，似乎不是，这……
  他平日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也从没意识到，自己胸前的守护之纹，和其他族人不一样。
  “你是……落蒙部的。”阿嫫说着，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自杞心中一紧：“婆婆。”
  婆婆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还好。
  然而蒙洛，却有些不知所措，他摇着头，低声自语：“不……不……我是蒙山部的……”
  从记事起，一直以来，蒙洛都生活在部落中，部落就是他的一切，他也一直以为自己是蒙山部的，婆婆、自杞、蛮司殿、蛮术及族人，组成了他的全部。自己居然不是蒙山部的。骤然听到这个消息，蒙洛真的难以接受。
  他喃喃自语，随后仿佛为了印证婆婆说谎，疯了般跑到一边的几个黑骨蛮士尸体旁，一个个撕开他们的胸口。只见这些蒙山部的蛮士胸口之上，赫然全是威武的苍鹰。仿佛仍不相信现实，蒙洛又跑回自杞身边，扯着他，撕开他的胸口，一个黑色的威猛虎头，呈现在他面前，他有些无力的踉跄几下，缓缓撕开自己的胸口，是熊首……
  原来，自己和自杞，都不是蒙山部的。以前，蒙洛一直以为，他们兄弟二人，都是蒙山部的，至少，自己绝对是蒙山部的。可是，这守护之纹，是每个部落的小孩长至一岁时，就会由族中长辈巫师，用麻药拌在刺青颜料里刺在胸前，能错么？
  蒙洛怔怔的站着，懵懂的问了句：“你不是我亲婆婆吗？”
  一直以来，蒙洛都以为婆婆是自己阿妈的阿妈，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自己的阿妈离开了部落。他和小伙伴们玩的时候，也曾打探过，但是小伙伴们也不知道蒙洛有个阿妈，后来他们便猜测，也许蒙洛的阿妈是嫁到别的部落了，所以大家没见过。蒙山部曾经就有一个修成黑骨蛮士的女子，为部落外出办事，遇到一个其他部族的男子，二人喜欢上了对方，结果那蛮女就跟着那男的私奔了，一年后送回来一个儿子。蒙洛也曾以为，阿妈也差不多。看着那些有阿妈疼爱的孩子，蒙洛怨恨过阿妈。不过婆婆也很疼他和自杞。可是……
  阿嫫慈祥的看着蒙洛，笑着摇了摇头。
  “那从小到大，你为什么都把我们当亲外孙一样疼爱？”蒙洛还是无法接受自己不是蒙山部人的现实。
  婆婆真的一直很疼很疼他和自杞，甚至比亲外孙还亲。
  这，又作何解释？
  其实他预料到自杞不是蒙山部族人了，但是，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也不是蒙山部族人。
  “蒙洛、自杞……”阿嫫分别看了他们一眼，费力的举起手来，摸了摸他们的脸颊：“我一直把你们当亲外孙，你们，是婆婆最亲最亲的人……”
  蒙洛和自杞泣不成声，哽咽着同时叫出：“婆婆……”
  阿嫫欣慰的点点头，挣扎着说：“蒙洛，虽然你是落蒙部的，但是婆婆希望你和自杞一起去阿庐部。因为一直往南走，就能找到阿庐部，阿庐部是个包容的部落，一定容得下你们。而落蒙部在石林壁障之中，非常难找，他们已经隐避多年，不与外部联系，对外部都有敌意。你和自杞一起，一定要相互扶持，好好活下去，不要让人欺负他。”想起当日九溪山的情形，阿嫫慈爱的看着眼前这个可怜的孩子，一时心绪难平，忍不住连咳了几声，嘴角溢出的鲜血更多了。其实阿嫫不想让蒙洛回落蒙部，是怕他被落蒙部大毕摩认出，万一被认出的话，以那人的阴狠毒辣，绝对不会留他在世上。阿嫫也不能将蒙洛的身世告诉他，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叫落彬。蒙洛这孩子，如果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就算粉身碎骨，也会回去报仇的。
  自杞见婆婆咳血，哭着说道：“婆婆，我会和蒙洛一起带你去阿庐部，你现在别说话，来，我背着你……我们一起去阿庐部。”自杞说着，就要试图背起阿嫫，但是却被她又咳了一口鲜血后，摆手阻止了：“婆婆不行了，如今我的五脏六腑已遭重创，任何巫丸，都无力回天。婆婆只希望你和蒙洛以后能好好活着。你带着蒙洛赶快离开吧。”
  “婆婆……”自杞含着泪悲戚的叫道。
  “不，我不走，我蒙洛这辈子生是蒙山部的人，死是蒙山部的鬼，我一定要为整个部落报仇！”蒙洛坚定的恨声道。本来还以为蒙山部，只剩下自杞和自己了。可是，自己和自杞居然不是蒙山部族人，如今整个蒙山部，就只剩婆婆还有一口气。这，是灭族之殇。落蒙部，他没听过，不熟悉，也没有感觉，而蒙山部，他的一切的一切，都是蒙山赐予的。蒙山之仇，若他不管，还有谁？能为之报！蒙山之恨，若他不理，还有谁？能为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