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剑飞去
作者:
红豆哒 更新:2021-07-03 17:11 字数:2722
昨天下午,易巫云和明月楼共事五人开了个会,内容是今天他要出崖城下山,他的事情要给人暂时接手。散会后,蔡咏开始兼任账房,伍南做主厨尉迟幽给他打个下手,而刘时乘作为主心骨,管大堂其次,监督他们最重要。
蔡咏还好,离家断了联系,他得多赚钱继续自己大手大脚的生活。伍南,尉迟幽和柳吴是真是一个比一个难以管教,小南瓜没事就爱到处跑,尉迟幽也常为练武丢了活,别提柳吴是了,自己一走,她大概再不会应烊。
但昨夜饭后回去时,星夜下,小姑娘却说,要和他一起下山。
易巫云当她是玩闹,但柳吴是却认真地说,不是,上山下山要走大半天,山下环境复杂,他没武功,需要有个人照应。
尽管那夜,叶逾风本命刀在柳吴是出现后碎了一柄,但他还是不认为小姑娘是高手。退一步讲,就算是三境,四境甚至上四境的武者,那又如何?
她二八年纪,太容易被骗了,叶斐虚尚且被他瓷片两下杀死,何况小姑娘。
不登止境,仍是凡俗。
换个角度说,即便登上仙四境,也不是高高俯瞰颠倒乾坤的事,灵人道路与世界天地是无法脱离的。
后世杂乱的神话体系中,天地养神人,神人造教主,教主再敕令羔羊,羔羊却可分食天地,就是个奇妙的生态平衡链。
易巫云不想让她跟着,但她在崖城许多年,坐井观天不好,多看看也是好事,年轻掌柜没有太多传统观念,比如月教集会时他这个月教徒就完全没兴趣,说不上离经叛道,只是很多事比跪拜鱼神更有意思。
既然柳吴是并非独守珠帘秋千的性情,就不必心疼这担心那,所以易巫云答应了,当夜和他讲了一些规定,第一点是不准到处乱跑闯祸,山下惹了事自己可不负责料理。
柳吴是对出城非常兴奋,蹦蹦跳跳着回去,砰砰砰锤了半小时木桩才睡下。
易巫云取出暗格里的短刀,对着灯火看了很久,摩挲似熟又生的刀刃,最终把刀放进袖子,出门,确认四下无人,把刀丢到流水中。
短刀落入西城小湖里,涟漪泛开,唯余夜风吹拂杨柳,映于粼粼波光的影子,一切都静悄悄,轻叹声像场告别仪式的终幕。
回到房中,锁门,易巫云把暗格里的自撰灵食做法集放到方枕下,最后暗格里剩下那个铁锁似蟒缠的箱子。
他还是不知道箱子里面有什么,就不想了,打开油灯布盖,掐灭了灯火。解衣躺在床上,易巫云闭眼凝神,尝试催动那道刘时乘说的气机,如何催动他不用去问,这具身体自己就拥有解答。
呼吸。
易巫云感受不到自己体内的气府存在,因为压根没有,那道气机没有地方住,四散游走,需要把它们聚起来。
头脑放空,黑色的视野中仿佛有一片朦胧的星空。
再呼吸。
眼前星辰大海变得近了点,一点点,微乎其微,但的确近了。
易巫云感受到吐纳出的一股气里有几缕异常,像吃鱼咀嚼鱼肉里的小刺,他压住这股气,发现不上不下,停止的气息里那几缕还在窜动,不受操纵。
他再度提气,把所有气息都提到嗓子眼中,明确找到了这些异常的气。
易巫云憋住气,等待着它们合起来,然而过了两三分钟,他几乎要憋不住了,那些游动的感觉都消失了。
顺利吐气,接着呼吸,再感受不到窜动,兴许它们累了沉睡了,兴许它们不觉得这具身体合适,离去了。
易巫云躺平入睡。
他做了个梦。
梦里有许多人伸出手掌,灵气产生了异象,走兽蛟龙。
他们抬头看向同一个方向。
易巫云也想看看,但什么都是模糊的,他看不清。
崖城远处,苏先生坐在灰暗月堂两侧的长椅上,手中握着几颗算盘珠。
月鱼神像静而绝美,堂顶洞里照下月光,倾洒在神像上,也落了点苏先生肩膀。
他起身走到月堂大门口,头顶悬着巨大的石头月徽,崖城中该熄灯的地方都熄了灯,该亮的地方也灯火通明。
青楼里充满脂粉与酒水烟草混合的味道,对于大部分人,这味道让人不舒服,但对于部分人,这让他们兴奋。
老鸨笑颜如花接着一位位客人,大堂里摆着架子,每张铜牌被翻转时,就决定了名字的主人今夜归宿,像是道山敕令。
在这里摇扇聊天,别无他长的姑娘活得最好,不是没有尊严,而是不需要。反而,抚弦起舞的姑娘在笑,却是活得最痛苦的,她们想拥有尊严,却得不到。
老鸨不喜欢银子少的客人,喜欢所有豪掷千金的客人,管他是寅吃卯粮还是可憎可恨。大堂两个客人在同一张铜牌前大打出手,一人拔刀砍伤另一人的胳膊,迎来满堂喝彩。
“哟,赵校尉,稀客啊!”
老鸨这边一开口,那边几小厮快步过去驱散围观者,把械斗血迹清理干净。
老鸨扭动丰满腰肢:“赵校尉今儿个,点哪位幸运姑娘呢?”
姓赵的红翎校尉在崖城里算号人物,管巡捕比捕头地位要高,职能差不多,区别在于捕为民,尉是官。
他脸上油光绽放,肚子要把衣服撑破了,向老鸨笑道:“还是徐姑娘。”
“这个……赵校尉,您上次走后,徐姑娘好久都跳不了舞了。”老鸨面上略微犹豫。
但她看到明晃晃的青纹官银后,犹豫褪去,点头道:“嘿,我随口一说嘛,您别见怪啊,马上,马上让徐姑娘来。”
赵校尉笑容里藏着一头野兽:“记得给她多点金疮药。”
纵然是老鸨也不由生出一阵恶寒,她赶紧转头去找腿还有点瘸的姑娘,坐到这张椅子前,她也是窑女出身。
赵校尉上楼,在红纱红木的房里坐下,敲了两颗坚果吃。
片刻,姓徐的跳舞女子面色苍白,颤颤巍巍道:“你……要看哪支舞?”
“不必了。”
赵校尉摸出一根绳子,“我呢,最近讨教了些花样,需要找个试人,那些大家小姐,我高攀不上,而你,清淡不艳抹,对我来说,就像那些大家小姐一样。”
他拿着绳子走近。
徐姑娘突然跪了下去,哭着嘶哑道:“我求求你,求求您,我只是卖艺,我……上次我已经快要死了,我还不想……不想死。”
“我花够了钱,你不够这笔钱的价值,真可惜。”
赵校尉还是笑着,越来越近,“听着,你要反抗,明白么?如果不反抗,你不会死,但你会不想活——”
声音曳然而止。
红纱摇曳,如看不见的女人在跳水袖舞。
“你……”
他的声音突然恐惧起来,“你是谁?!”
姓徐的女子哭着哭着,却听不到动静,轻微抬眼,也愣住了,都忘了再哭。
赵校尉背后站着个人,踩着一双布靴子,灰蓝色氅衣披在底衣外。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门还关着,窗户也没有被打开过,封闭的房间如同一个密室。
来者手里捏一柄短刀,刀刃已经在赵校尉肥胖的脖子上割出血来。
阎罗屹立身后,赵校尉看不到他,但明白那是什么,死亡二字如毒蛇撬开他嘴巴,钻入身体,利牙咬住心头。
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的赵校尉顷刻汗如雨下,真正了解到刻骨杀机是什么体验的人,如果不怕,那就是死人了。
他脑子疾速转动,想着这位最可怕的刺客需要什么,害怕什么,他想不明白,还是得开口说话。
“谷——”
这是红翎校尉生命中最后一个字。
血从脖子缺口里喷涌出来,洒到还是跪姿徐姑娘脸上,斑斑点点,她都没有看到来者是如何又不见踪影了。
眼前身体软绵绵倒下,脖颈撕裂处多了两条血痕,乂。
像是杀字写完了最后一撇一捺。
几秒后,房间中发出凄厉的,传到了大堂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