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夫子论梦
作者:
月上界 更新:2021-07-03 16:10 字数:2382
梦中修炼!
这个念头在陈白脑海内不断环绕。
陈白深吸一口气,平复着自己激荡的内心。
太疯狂了,这个念头太疯狂了!陈白在炼气诀等功法上见过因修士打坐修炼之时不慎睡着乃至酿成惨剧的种种记载。主动在睡梦中修炼,这实在是过于匪夷所思!
“都说修炼除了体质、天赋、气运、造化,还讲究机缘,所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这个怪梦从我在私塾读书时便常常梦到,也许这就是与我的缘分。钱夫子这么一介凡人,不也常念叨什么仙缘什么的吗。既然发现这怪梦能够助我修炼,我自然是要再多试几次的。”
陈白最终还是耐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在心中思忖着要继续尝试。
望着窗外浓重的夜色,陈白又抓起一把浅蓝铜贝,他这次数了数,共计十枚。
陈白一边同时运转炼气诀与凝气法,一边回顾着之前梦中的内容,试图使自己再次入梦。
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
窗外晨光透进来时,陈白还是没能入梦成功,陈白摇了摇头,看来这梦中之事只能靠机缘巧合,想要靠做梦来修炼还是难度太大。
陈白倒也没有过于失望,收拾了收拾粗布袋,他大步迈出房门,向着之前的树林行去。
清晨的林中白雾弥漫,有些早起修炼的武夫正三三两两分布在树林外围,或打坐吐纳,或拳脚切磋。
陈白身着黄衫,腰挂粗布袋与装水的葫芦,与这些武夫们形容一致,因此他走向树林深处的身影并未引起其他武夫们的注意。
沿着之前的小溪朔流而上,陈白很快来到了上次修炼的地方。
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的踪迹后,陈白向着周围的树木狠狠冲去。
拳打、脚踢、掌砍、腿扫、肘击、膝撞、肩顶……
一个时辰后,周围十多棵一人环抱粗细的树干上,都留下了寸余深的被击打的印痕。
陈白汗流浃背,衣衫上已有斑斑血迹泅了出来。他感受着体内消耗过半的灵气,并没有立即补充,而是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陈白提起一口气,强忍伤痛,继续对树木施展折磨,变本加厉地进行着破坏环境的“恶行”。
又是将近一个时辰过去,陈白察觉到体内灵气已经接近枯竭,这才在那伤痕累累的树干前停住了手脚。陈白面前的树干上,寸余深的拳痕重重叠叠,一处处树皮皲裂的破口,正有一些绿色的汁液汨汨流出,如同一只只流泪的眼睛,在无声地控诉着陈白的暴行。
陈白此时的狼狈程度,与那大树也相差无几,一处处擦伤、淤肿,遍布在他的周身。陈白咬牙强忍着周身的疼痛,感受着体内灵气的缺失。他浑身疲惫,四肢关节无一处不疼痛欲裂,经脉中的灵气已近乎枯竭,而在那炼气诀与凝气法自行运转,欲从周围空气中吸收炼化灵气时,被陈白意识一动生生阻止了下来。
此时陈白的身体状态已经接近一个没有修炼过的普通凡人,他感受着周身各处对灵气的强烈的需求,感受着此时身体的疲惫程度与虚弱程度,终于缓缓盘腿坐下,掏出十枚铜贝摆了个吸纳之术的起式。
陈白并没有马上开始吸纳铜贝中的灵气,而是趁着此时自己疲惫虚弱的状态,有意地引导自己,再次试图进入与之前相同的梦境之中。
陈白记得,自己前一次入梦,便是在受人追赶四处躲藏,最终消耗尽体内灵气的情况下才误打误撞,于修炼时进入梦中。
关于做梦,陈白不由回想起一段独特的经历,那还是发生在数年前在干坤私塾的时候。
那是一个沉闷的午后,私塾的弟子们都外出采风去了。陈白懒得走远,独自回到私塾时,看到夫子一个人静坐在昏暗的私塾草堂里。
夫子坐在草席上,倚靠着草堂前摆满经书的几案,他面容平静,正仰头闭目,缓缓吐息。
陈白不敢打扰,正要转身离去,这时夫子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开口问道:“形可使如槁木,而心可使如死灰乎?”
“夫子,您问我啊?”陈白小心翼翼地指了指自己,见夫子仍然闭目吐息,没有再说话,他吐了吐舌头,开始在心内思量起来。
夫子的话是在问他,人可以让自己的形体变得如同枯木那样,那么人也可以让自己的内心寂静得像死灰一般吗?夫子总是这样,喜欢时不时拿出些莫测高深的问题来刁难一下弟子们。
“夫子,人的确可以形如枯木,但这心如死灰的境界,实在是太高,那是非常人所能达到了。”陈白小心地回复。
“嗯——,”夫子悠然地吐出一口气,“那你来说说,你对这心如死灰的理解。”
“嗯……,回夫子,弟子达不到这样的境界。心如死灰四个字,对弟子来说是极为遥远、捉摸不到的事物,而且弟子觉得,一个人若是真正心如死灰了,那这个人岂不是活得太无趣了吗?”
“哈哈,”夫子闭目中轻笑了几声,“你啊,还是身在这世情之中,这便是你总是夜长梦多的原因。”
听到这里时陈白心内是有所震动的。他从未向夫子提及自己诡异的梦境,但夫子的话却仿佛意有所指,夫子虽然一直闭着眼睛,陈白却觉得自己仿佛已被夫子看透了。
“这老东西还真有点东西的。”陈白在心内嘀咕着,赶紧向夫子拱手拜了几拜,匆匆跑了出去。
……
如今数年过去,此时陈白再回想起夫子的话语,仍然有种琢磨不透、莫测高深的感觉。
夫子说自己身在世情之中,是说自己还没有真正做到与俗世隔绝吗?还是说自己还没有能够与世上的俗人区分开来?而谁又能真正与世隔绝?谁又能真正脱离世情呢?只有脱离世情之人才不会做梦吗……
每当想到夫子的话,种种疑问在陈白脑海展开,但总是找不到答案。
人生在世,困惑者多,找不到答案再正常不过。陈白收起了这些丛生的心思,专心引导自己入梦。
此时陈白脑海中,正努力回想起自己已梦到了无数遍的那处场景——那是一处仿佛真实存在的雪原。
雪原之上,是无尽的白雪,是无边的寒风。陈白有时梦到的是雪原的白天,有时梦到的是雪原的长夜,而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这纷纷扬扬的大雪,总是没有停下过。
陈白在脑海中一遍遍模拟在那处雪原时的感受:那扑面而来的鹅毛大雪,那冰冷刺骨的凛冽寒风,天地间不停回荡的那凄厉而不甘的怒吼,冷风中那令人寒毛倒立的浓烈杀意……
这种模拟像某种念力,又像某种呼唤,终于,在陈白逐渐意识混沌,神志略有模糊时,他渐渐感觉到四周寒意大盛,冷风呼啸,白雪茫茫……
此时,他终于成功将自己的意识,再一次送入那个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