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杜一妉脑海中的思绪乱得如麻绳结成一团团时，许衍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略显冷淡，但却缓和了焦虑的情绪。
  “一起从头厘清一遍吧。”
  “恩。”杜一妉微微点头。
  轻轻呼出了一口浊气，目光透出缕缕清明，她由最初开始回忆。
  “首先，是任务。要求在零点至六点之间、于五号电梯内向外拍照一张照片，并且……”话未说完，杜一妉一怔，马上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轻轻闭上了发烫的双眼，她一声轻叹。
  “我们太心急了。”
  许衍挑眉，问：“怎么说？”
  “任务并不要求立刻上传相片。”
  许衍重新看了一遍点亮‘电梯惊魂’系列套卡的任务。
  [午夜十二时至凌晨六时之间，在五号电梯内，从里向外拍摄一楼照片。上传后，可点亮‘电梯惊魂·一’。]
  [另，需按楼层顺序上传。]
  的确，任务并未要求当即上传，但他们却这么做了。
  一来，这是惯性；二来，他们争分夺秒；三来，于他们而言，幽灵酒店没有绝对安全的位置——早晚、何处并无所谓。所以，他们不会有暂缓上传的意识。
  杜一妉接着梳理。
  “因为要求从一楼的相片开始上传，所以我们乘着电梯下到了底层。撞见了两位酒店的其他顾客，他们没有异常，并转乘了其它电梯。之后，我们拍摄了一楼的相片，并立刻上传。”
  “说起来……不是很奇怪吗？为什么一定要从一楼开始？”
  思忖半晌。
  许衍给出了一个猜测。
  “可能因为它在一楼。”他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空无一人的电梯口处。
  它在那里。
  回想起它不知原由的亢奋笑容，杜一妉的心底冒出了丝丝寒气。
  她决意先继续回顾。
  “上传照片之后，被点亮的幽灵卡片上多出了一个不该存在的男人，它一直露出了诡异的笑，而且总是能找准镜头的位置。伴随着楼层的上升，它距离我们……越来越近。”
  说着，她再度放大了照片，强迫自己仔细审视着笑面森然的男子。
  心中咯噔一下，杜一妉抓到了一个重点。
  “许衍，它……在向我们奔跑。”
  “没错。”他挑眉，似乎不能理解这句话的用意。
  “什么情况下，人们会选择奔跑？”
  许衍一顿，后答：“比赛、运动，或者是……赶时间。”
  “没错。”
  应后，杜一妉认真道：“它的移动时间可能具有限制。”
  杜一妉突然想起了一件看似寻常并且无关紧要的小事。
  “许衍，你记不记得……在照片上载完之后，额外出现了一个进度条。”
  这提醒了许衍。
  他记得。
  加载条的时长约在一秒左右，恰好是在上传相片结束和白卡被新卡替换的过程之间。
  “你说……这会不会是它可以行动的时间？”杜一妉提出了推测。
  许衍一顿，末了，他颔首。
  “有可能。”
  “那么，如果假设所有猜测正确——它应该是存在于被上传的照片中，而非是现实。”由此，它才被局限于仅有一秒的移动时间，并且可以穿越楼层不同的束缚。
  “即使只存在于相片里面，它也足够影响我们了。”感受到四周不同寻常的降温，杜一妉苦笑。
  现在只是温度，但之后——或许就不止于此了。
  混乱空间，虽有常理，可同时也具有无理。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许衍问。
  杜一妉垂眸思量了一番后，给出了回答。
  “上七楼和八楼，拍照，等离开五号电梯后再进行上传。”
  “你确定这样安全？”
  “五成。”
  仅仅一半的概率并不能完全说服许衍，垂首注视着杜一妉，视线略有锐利，他道：“到目前为止，这一切都是你的推测。”
  仅仅是从各种表现推导起因，并不能实事论证。
  “恩。”杜一妉微微颔首，她轻声回道：“所以要不要相信，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坦白说，她自己也心无底气。
  「混乱空间」并不是找到了正确答案就能安然无恙、高枕无忧的地方。好比说，即使整个答卷全是勾，可最后或依旧只有零分。同理，纵然全卷被叉画满，最终，也有被批阅为满分的可能性。
  许衍笑了。
  并未出声应答，他直接给出了动作。
  他按下了[7]的按钮。
  五号电梯的金属门慢慢合拢，向未知的领域缓缓升去。
  ‘叮咚’
  电梯抵达了七层，门开。
  压抑的昏暗黄灯、粉墙；陈旧的暗色厚地毯；如有汩汩鲜血流经的猩红色楼层数字[7]入目。与此同时，一股沁人心肺的森冷也是陡然而现！不知从何而来的幽风吹起了杜一妉微卷的发梢。
  比六楼时更冷了。
  杜一妉与许衍相对视了一眼。
  他们没有作声。
  比起惶惶不安的四处张望，两人只默契地同时举起了手机，准备抓紧拍下了印有楼层数字的相片。只不过，在许衍不曾察觉的时候，杜一妉的指尖不经意地在手机屏幕上向右一划。
  ——切入了视频模式。
  “换回来。”
  未动，许衍低声警告道。
  “啊，被发现了。”
  杜一妉并不在意地笑了笑，后又说道：“要不然你先吧？绅士一点？”
  “奉劝你不要再试探我的底线。”
  听着许衍语气中浓浓的告诫吗，杜一妉无奈，只能又将相机模式切回。
  之后，她没有再耍花招。与许衍一同，站于五号电梯内将七楼的相片摄下——暗红色的字样；沉暗的灯光；压抑的装潢。
  他们没有切入app中按下‘upload’的按键。
  不过，只下一瞬，胆颤心惊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一连串的提示滴滴滴滴地跳了出来。
  [已自动提取照片。]
  [已成功上传照片。]
  [恭喜您成功点亮幽灵卡片‘电梯惊魂·七’。]
  居然……自动上传了！
  杜一妉暗道一声不对。
  当意识到发生了何事的瞬间，两人反应皆是极快，他们立刻倒退了一步、离开了在七楼时拍摄时的位置！冥冥，似乎有一只冰冷僵硬的手与杜一妉失之交臂。而后，她连忙开启已被标志为‘new’的幽灵卡片。
  只见……
  卡片中男人几乎已是直直地扑到了镜头前！表情兴奋到了极致，嘴角高高咧至颧骨，双目鼓出，它青灰色的手距离镜头只剩下短短的一寸！
  嘶开的嘴恍然在说——
  「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