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
  舔了舔嘴唇，魔王迪沃将双手背于身后，微微仰起头，对苏杭投来颇为感兴趣的目光。
  “你为何，会来到此处呢？”
  关于这个问题，其实苏杭也想问他。
  虽然是不经意间，但就在之前的那个刹那，苏杭确定自己看清了，这位魔王也曾露出十分疑惑的表情。
  不过，对方毕竟很有可能就是传闻中的那种存在，所以不管怎么说，都不要轻易触怒他为好。
  “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听到某种，呼唤吧？”
  仔细斟酌了一下字句，苏杭试探性地回答。
  “唔，那的确是召唤之声啊......只是......”
  蹙眉露出奇怪表情的魔王迪沃沉吟了片刻。
  “哈哈哈！”
  然后突然放声大笑，把苏杭吓了一跳。
  还以为他是不是精神有点问题，结果却仅仅是露出看上去很和谐的笑容。
  “英灵，你是真的很有意思诶！那该不会是，你的能力吧？”
  英灵的能力。瑟维尔也说过这样的话。
  貌似是每个英灵在出现于现世的时候，都会自然获得的某种东西吧？
  似乎是要穿越什么世界之力......
  但是，完全让苏杭迷茫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能力。
  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魔王迪沃仿佛是看出了他的不安般，无奈地摊开一只手。
  “嘛，真是，不想说的话，也不用做出那样满脸无动于衷的表情啊！”
  “哈？”
  “罢了，就勉强认可你作为，与我同等的被召唤者的身份吧。”
  不想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的魔王迪沃再次开口。
  “只不过，这个问题可要解决哦——契约之门只能容纳一人通过，你不会是想着，要赶我走吧？”
  做出手指往外不停驱赶的那个姿势，魔王迪沃的话语里藏着某种期待。
  “......”
  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的苏杭，似乎从他的目光中读出了潜藏的渴望。
  该不会......这个家伙，在等着自己主动跳入陷阱吧？
  怎么可能，自己可是懂得谦让的优秀少年啊！
  “怎么会！如果真如魔王迪沃大人您所说那样的话，这个位置，当然还是......让给您嘛！”
  做出后退的样子，苏杭尴尬地哈哈大笑着。
  “是吗......”
  仿佛是对他的话语感到非常失望般，魔王迪沃顿时兴趣缺缺。
  “你为什么就不争取一下呢？我可是恶魔啊，在你们人类眼里可就是很邪恶的存在哦？”
  “没，没有啦！您看起来，很温和嘛！”
  “嘁。”
  完全将脑海里魂那生冷的嗤笑无视掉，苏杭眨了眨眼。
  “哎呀，真是无聊！第一次动手权当是你还不了解我的身份，所以还在规矩之内。本想着你会说出什么挑衅的话，好让我也能够活动活动身子呢！”
  “现在这样的话，可就麻烦了！又不能主动杀掉你，我又不想再退回去，不知不觉就处于尴尬的境地了啊......”
  果然是越高等阶的恶魔屁事就越多，明明强到变.态，还非要装出一副高尚圣人的样子。
  在内心疯狂吐槽的苏杭悄悄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也不知道那个奇怪规矩是什么东西，反正魔王迪沃现在没有主动要与他们为敌的样子。
  虽然毫不在意地说着什么“想杀掉你”啊，“好久没闻到血液的味道了”啊之类的话，但就是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如果不出苏杭所料，这之间一定有什么东西在限制着恶魔的行为。
  只要找到那个平衡点的话，至少能够保证安全吧。
  即便如此，苏杭也还是注意着魔王迪沃的一举一动。
  “所以。”
  “所以？”
  “所以嘛！”
  突然恍然大悟般地拍了拍手，魔王迪沃如同发现新大陆了一般，露出无比愉悦的表情。
  “太棒了，真的是，无比美妙的计划啊啊啊！”
  说着便张开双手，像是要拥抱朝阳般陶醉地摇晃着头。
  “果然还是，只有你才能完成这伟大的壮举啊！英灵哟英灵，我太喜欢你了！”
  “你就像少女那美妙的肉体一样让人垂涎若渴啊！”
  “......”
  听到如此的比喻，苏杭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这人，是不是......有病啊？
  在心里暗暗嘀咕着，肌肉不由得紧绷起来，以防这个精神不正常的恶魔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嗯咳，十分抱歉！”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而歉然地鞠了一躬，魔王迪沃重新将双手背在身后。
  然后身子微微前倾，第一次露出无比友善的笑容。
  “唔，之所以这么高兴啊，那是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点子唷！怎么样，英灵的召唤师，要不要，嗯哼哼......”
  “......啊哈哈，您说，您说......”
  不管如何，先稳住他再说。
  “虽然应召唤而出现的契约之门只能容纳一人通过，但，如果是同样身为召唤师的你，那就完全可行了啊！”
  “什么意思？”
  “被召唤之人的灵魂是和召唤者联结在一起的，所以，能够一起通过那道门呐！”
  “既然这样......”
  望着他狂热般的目光，苏杭莫名感到心里一紧。
  “那就让你与我缔结契约，成为我的召唤师吧哈哈哈哈哈！”
  “！”
  老实说，他这个想法有些在苏杭的意料之中。
  看起来，应该是他和这个恶魔同时受到了某人的召唤。
  这也是很让人疑惑的事，毕竟每一个生命的灵魂波动都是独一无二的。既然已经有一方响应了召唤，那么其他人应该都会被排斥在外。
  不可能会出现两个灵魂状态完全不同的人，比如身为人类的苏杭和身为恶魔的迪沃，同时进入到同一个契约空间的情况。
  除此之外，契约也仅有一道。
  “穿过契约之门，就能与召唤者缔结契约。但，仅限一人。”魂是这么说的。
  不过，总有规则之外的存在。
  比如说，召唤师。
  被召唤物与召唤师之间是有灵魂联系的，所以，即使会受到排斥，最终也能随召唤师一同穿越契约之门。
  这样说来......
  “......但他可是恶魔啊。”
  如果按魔王迪沃的方法来做的话，他苏杭可就成为，相当于英灵和恶魔加起来的可怕存在——英灵的恶魔召唤师了啊......
  关键是，他也控制不了这个恶魔，而且对方还是上位的魔王。
  即使是会有契约作为限制，可是，那仅仅是限制而已。
  完全无法料想到，就这样去往人类世界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
  这家伙，要是哪一天心情不好，该不会......做出屠城那样残忍的举动吧？
  “咕......”
  暗暗吞咽着口水，苏杭迎来了人生中最最紧张的选择题。
  答应，要承担后果；不答应，要承担怒火。
  看他现在那副吃了蜜酒般的沉醉模样，要是就这样断然拒绝他的话......
  恐怕会被当做是挑衅而被杀掉吧？
  “这个......不好吧......”
  “哈？英灵，你是要拒绝我吗？”
  “不不不不不当然不是！”
  苏杭赶忙摇头。
  “怎么办，怎么办......魂！快想想办法啊！”
  “可以让他与你签订条限契约。”
  “条限契约？”
  “条件限制契约，契约者与被契约者之间必须同意并履行双方达成的条件。如果一方违反，将受到条件惩罚。”
  “什么惩罚？”
  “契约破裂，被契约者会回到召唤之前的地方。其他的话，也可以包含在提出的条件里。”
  抱着胳膊、捏着下巴的苏杭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这个办法十分可行。
  等得有些无聊的魔王迪沃见他投来目光，立即露出欣赏的表情。
  “我可以与你签订契约。”
  满意地点点头，魔王迪沃的脸上就像是写着“你很懂事嘛”。
  “但，我们必须签订条限契约。”
  “唔。”
  狭长的双眼微眯着，魔王迪沃的身上的气势陡然变得森冷了起来。
  玖玖和哥大拿立马做出严阵以待的姿势。
  “呼呼，要跟我提条件啊......英灵，不知道，你的条件是什么？”
  尽管嘴角依旧挂着慵懒的笑意，苏杭却从他身上感觉到了渗人的气息。
  “我的条件很简单啊！身为恶魔之王突然出现在人类世界，想必您也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震动吧？”
  “要是就那样贸然现身，也不知道召唤您的人身处何处，如果给您带来烦恼，这趟旅程可就有些无趣了哦？”
  在脑海里反复和魂商量着字句，苏杭故作轻松地眨巴眨巴了双眼。
  “但是，怎么说呢，我也是人类的一员嘛！以我而见，您其实也是很明事理的人，肯定也能明白我的苦衷吧？况且，一点点的小条件，也是为了让您拥有更好的体验啊！”
  “～嚯哦？”
  魔王饶有兴致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与其为所欲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到最后却反而因为无所事事而感到无聊透顶。倒不如，刚好借我的意思给自己加点限制，那种保持在随心所欲与限定范围之间的紧张感，这样才有意思嘛！”
  这真的是在......走钢丝啊。
  用手托着下巴，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就维持着那样的姿势，仿佛是要将苏杭里里外外都看透一般。
  感受到心脏传来的剧烈跳动声，差点就要维持不住镇定形象的苏杭故意伸了个懒腰，以缓解身体的紧张感。
  “我可是，也为了你好啊，魔王迪沃大人。”
  空气凝固了几秒。
  “不用说那样的话了英灵。”
  然后，魔王迪沃以狡黠的眼神看着他。
  “我清楚你在想些什么哟！”
  完全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看透了一样，苏杭的额头浮现出细密的汗水。
  “不过呐，你的提议，也蛮有意思的嘛！至少我还从没有遇见过，像你一样如此大胆到跟我提意见的人类。”
  是在说自己竟然如此作死吗？
  “就算是为了这一点，你的条件......也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
  “所以的话。”
  果然！
  “哎呀哎呀，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了吧。”
  哈，bingo！答对了！
  快速如释重负般地吐息，苏杭毫不迟疑地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那么，我的条件很简单。就是魔王迪沃大人您在有些什么，想要杀人的念头之前，希望能够告知我并征得我的同意。毕竟，那样的事情如果发生的话，可会是很麻烦的啊！”
  “唔，我没有说要杀人哦？”
  “是吗......那就好啊。最后还有一点，希望不论您去哪里，还望知会我一声......”
  “唔，我打算跟着你呐！”
  “......”
  这家伙这么好说话的吗？
  话说，跟着我是想干什么？身后绑着一个定时炸弹，不，定时核弹的感觉完全不怎么好啊！
  但是，总不可能放他乱跑吧！
  “哈哈，不愧是魔王大人嘛！那么，请与我签订契约吧！”
  “如你所愿，英灵的召唤师。”
  交给你了，魂！
  “嗯。”
  脑海里猛然浮现出一个一半金色一半银色的古怪硬币。
  那是苏杭的灵魂体现在契约上的具现物。
  金色的那一半，苏杭的一缕灵魂力量附于其上，一些细小的文字如同浮雕般刻在上面，那便是他提出的条件。
  银色的那一半自然是交予魔王迪沃。
  感受到某种冰冷如同漆黑的深井下浮现的气息，苏杭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颤。
  “叮。”
  硬币发出清脆的响声。
  也不知为什么，没有提出任何条件，魔王迪沃就与苏杭达成了条限契约。
  啊那样可真是谢天谢地了！
  “你好，请多指教，魔王迪沃。”
  “呼呼，请多指教，英灵苏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