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莱德正要说些什么，突然目光就被一个本子吸引了过去。
  那本子夹在狭小，破旧的床头柜里。
  黛娜还在忘我地啜泣。
  阿莱德轻悄悄地捻起本子。
  映目而来的是上面秀丽非常的斯拉夫文字，一字一划都工整异常，但墨迹时浅时深，扉页也有些泛黄污浊，有着茶渍和酒渍。
  阿莱德略尔懂得斯拉夫语，能够拼写一个大意。他读过几行便明白了这是黛娜的日记，扉页从1939年遇见自己开始述说。
  阿莱德瞟了黛娜一眼，她仍不可自拔地沉浸在泪水中。
  阿莱德开始翻阅。
  “一个英俊面善但可能虚伪内敛的绅士……一个阴晴不定且暴躁异常的德国军人……一个敏感细腻，不善言辞的年轻男人……一个粗鲁傲慢的种族野蛮人……一个善良正直，立于恶魔之间的天使…………”
  阿莱德心情复杂地翻了下去。
  “……我难以读懂他，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即使我已然深陷这满是血腥和污浊的恐怖炼狱，他却为我撑起一片相对安平的天空……他为什么要拯救我们这个族群？他可以舍身忘我，却也从不温柔以待……阿莱德，我真的读不懂你。1942年6月14日。”
  这是昨日的日记。
  “其实，我没有那么坚强，我很渴望抚摸，我只是犹太人。”黛娜有些激动。
  背后并没有回应。
  黛娜好像觉察了什么异样，阿莱德慌张地把日记放回原处。
  黛娜看着后面耸立的阿莱德，尴尬地抹泪。
  她也很孤独而且很恐惧。
  她的最后一道防线一触即溃，她看着阿莱德，眼里却噙满了无限的渴望。渴望生命，渴望鲜活。
  但阿莱德并没有做出什么，他慌了神。
  暗潮汹涌。
  “晚安！”阿莱德怯生生地说，急忙往门口跑去，甚至不小心趔趄了一下。
  黛娜欲言又止，却始终娇羞且悲怆地扭过头，双手不自觉地抓着自己的女仆装的白色围裙。
  阿莱德踱到大厅，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别墅原来这么硕大，这么空幽，么孤寂。
  夜色昏沉，蔼蔼一片，黑夜压着灯。
  阿莱德之前只在乎自己对世间万物的感受，现在他明白了别人对自己的印象，有点涩。
  阿莱德口干舌燥，他下意识地抓起酒，他又看到桌上摆着装着水的干净的玻璃瓶，他知道是黛娜放的，她在为阿莱德着想。
  阿莱德放下了酒，喝了水。
  说来也奇怪，今日睡前并无大饮，只是喝水，阿莱德却安心地入眠了，在沙发上，不知道为何，看着黛娜房间的方向，很安心。
  拂晓已过，东方鱼肚时分，天朗气清，他睁开疲倦的双眼，身上盖着精致的毛毯，替他掩住了夜里的南风。
  他知道自己总会盖上毯子。
  “黛娜？”
  桌上是安置好的早点，窗外是嘈杂忙碌的工作声响，时不时点缀着一两声呵斥和枪声。
  “哈xi特勒！”
  一个党卫军卫兵的声音往往会宣示阿莱德一天的开始。
  “什么事？”阿莱德摸着仍隐隐作痛的头。
  “卢比希博士要求中尉前往陪同观察！”士兵的话铿锵有力。
  “明白了。”阿莱德敷衍地回道。
  士兵双脚靠合，敲出硬朗的一声响，便离了。
  阿莱德懒洋洋地走向窗台，落地窗上，阳光铺着，下面依旧是那副熟悉的场景，黑烟，碎石，枪火，肮脏，敲击。
  老实说，阿莱德对卢比希的印象很好，因为那个老学究浑身上下都是儒雅的气息，举止端庄且文雅，用语礼貌且得体，但阿莱德也明白，他做的事有多么可怕。
  印象真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