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远神色一紧，但他也不是个胸无城府的笨蛋。
  并没有因为唐橙几句话，就干脆的竹筒倒豆子。
  “这……”他半垂下眼帘，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唐橙看出他的顾虑，淡淡道，“尹老夫人强迫他，跟陌生女人生孩子。而小晞就是当初尹老夫人选择的尹家继承人，对吗？”
  林思远蓦然抬起头，震惊地望着唐橙。
  “他连这些事都告诉你了吗？”
  唐橙蹙眉，反问，“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他告诉我这些，你很意外？”
  林思远说，“当然很意外了！”
  他一改之前懒散的坐姿，倾身面对唐橙说，“你知道阿墨从小在我们那些旧伙伴中，就是最强的。”
  “截止那场车祸之前，他一直是最强大的，优秀的领导者，是最可靠的伙伴。”
  “他身上就像是自带光芒，阳光万丈，足以让所有人心服口服的仰视，甚至我都习惯于依靠他。”
  江露斯点点头，说，“的确，我十六岁见到他时，对他的印象也是这样。”
  唐橙沉默，如今的苏墨依然是最强大的领导者。
  只是他身上却看不到林思远所说的那种光芒万丈。
  而是黑暗的、压抑的、凌厉的，迫使旁人不得不跪下仰视他，并且远离他。
  林思远看了眼唐橙，说，“他现在的行事手段，你也看到了，能变成这样，可想而知他都经历过什么。”
  他又看向江露斯，“阿墨视尊严如性命，更何况那些事是他最惨痛、最无力，也是尊严最被践踏的印记，所以我连露斯都不曾告诉。”
  江露斯默了片刻，放下酒杯起身，
  “你们聊，我先出去转转。”
  林思远有些着急了，“露斯，你生我的气了吗？我并不是不信任你……”
  江露斯已经走到门口，她没回头，平静地说，“你这么做没错，能为朋友保守秘密，说明你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而且苏墨的那些事我没兴趣听，我还担心听了会压抑的做恶梦。”
  唐橙望着两人，说，“其中的细节我没打算再提起，只是作为好友，有件事我无法瞒着你们。”
  “小晞就是我跟苏墨的孩子。”
  林思远瞳孔骤然收缩，江露斯也停下脚步，猛地回头。
  唐橙在他们的注视下淡淡道，“事实就是这样，我考虑过这件事横竖也无法长久隐瞒你们，就趁着今天这个机会告诉你们。”
  江露斯盯着唐橙蒙了一会儿，又看看林思远。
  “不行，你这信息量太大了，容我出去再选瓶酒消化一下。”
  她顿了顿，“你们有什么话，就趁我不在的时候聊聊吧。”
  江露斯离开后，林思远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
  “对，你能这么笃定，应该已经跟阿墨达成共识了吧？这次你要离婚，也跟这件事有关？”
  唐橙点头，“他其实更早就知道了我是谁，所以才会那么急着跟我求婚。”
  她抬眸，说，“他本打算继续向我隐瞒真相，结果却被尹老夫人揭穿一切。”
  林思远叹息一声，“他那么做，只是害怕失去你。”
  唐橙默了默，“除了我跟他的事，还有他被禁锢在尹家发生的事，他也跟我说了一些。”
  “多亏了你，帮他出了那个吃人的泥沼。”
  林思远眸色微变，他一扫往日的玩世不恭，神色变得有些沉重。
  “其实以他的能力，就算没有我，他迟早也能摆脱尹家的。”
  “我以为他不会告诉你那些，是因为那段记忆，对他而言，也象征着难堪与羞辱。”
  “当年我再见到他的时候，他整个人阴沉的让我几乎认不出。”
  “从那以后，他变了，他憎恨世界，憎恨尹家，憎恨他自己。如果说以前他只是性格有些冷清，那之后他就彻底变成了一座冰山。”
  唐橙垂眸望着杯中的红酒，神情说不出的寂寥。
  “对啊，我刚见到他的时候，感觉就如你说的那样，他是一块冰山，冷血无情，好像这世上没什么事能令他动容。”
  她顿了顿，勉强牵动了一下嘴角，“没想到，把他变成这个样子的始作俑者，也有我的一份。”
  林思远忙道，“这怎么能怪你呢，你也是受害者。”
  他又叹了口气，
  “你们两个这样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当初面都没见到，就有了一个共同的孩子。”
  “好不容易这伤痛淡化了一些，你们却又遇到了对方，还相爱结婚了。”
  “这老天爷啊，还真是挺会操纵命运的。”
  唐橙心头沉甸甸的，几乎透不过气来。
  她一口气喝下杯中的红酒，又自己倒酒。
  林思远看着她痛饮，也不阻拦。
  他眼眸望着虚空处，回忆着说，“阿墨跟我说，那个晚上，他就像个毫无理智的禽兽，他恨自己毁了一个无辜的女孩子。”
  “他说，他自己已经彻底毁了，竟然还要连累其他人，无论是那个没见过面的女孩儿，还是他跟她被迫诞下的孩子。”
  “三个人全都是被人利用的工具而已。”
  唐橙感觉自己已经痛到麻木了，但此时此刻听到这番话，还是止不住红了眼圈。
  她吸了口气，说，“他当时是这么说的？”
  “嗯。”林思远应了声，也端起了酒杯。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不愿意小晞重蹈覆辙，就算看到小晞会让他回忆起那些痛苦，但他还是坚持把小晞带在自己身边。”
  他抬眸看向唐橙，“实话说，我以为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对哪个女人用上真心，你的出现让我很意外。”
  “也许是因为你，我在他身上渐渐看到了温度。”
  唐橙颔首说，“嗯，他的这些变化，我感受的很清楚。”
  林思远瞥见江露斯带着酒保往这边走来，心想自己该说的话也说完了。
  他深深看了唐橙一眼，最后说，“我说的全部都是事实，我没有干涉你选择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你和阿墨的未来。”
  “你们两个，能走到今天，能再次相遇，都不容易。”
  “谢谢。”唐橙真心实意的道谢，“苏墨有你这样的朋友，也难怪他心里的火种没有完全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