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杀手之路（三）
  杀手也诛心
  不久，欧阳雪的死在江湖上传的是沸沸扬扬。以世俗的眼光来看，欧阳雪的死绝对是江湖的一大损失。
  “奶奶的，欧阳大侠侠肝义胆的一个在江湖响当当的人物，居然惨遭毒手了！娘的，手段太他娘的残忍了，头都被割了下来！”说话的人四十上下，圆胖的一颗肥头满脸落腮胡须，头上乱糟糟的随便挽了一个发髻，说话时不断用他同样肥大的手抹一抹额头的汗珠。前额锃光发亮，身上的长袍不知多久没有浆洗，满是油污，散发阵阵异味，随意的在腰里扎着一根腰带，一把大砍刀背在身后，胸口敞开，浓密的胸毛上挂着汗珠，不时散发出难闻的体臭。
  “裴兄，所言极是了！江湖上打打杀杀本也平常，生死全凭本事，你手段高些，杀了欧阳大侠，也可以接受！可是人都死了，还拿一些女人毛发放在他身上败坏他名誉就真是下三滥了！”接过话的人是个书生打扮的人，三十出头的样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用一个书生巾扎了一个发髻，消瘦白净的脸上一双小眼明亮有神，尖尖的下巴上没有胡须，比女人还要薄细的嘴唇慢条斯理说着话，嘴角不时上翘。右手持一把大扇子，左手持酒杯不时让着酒，手指细长纤瘦。中等微瘦的身上穿了一件青布长袍，虽是普通面料，却干净整洁的没有丝毫皱褶。
  “徐老弟这话在理，整个南京城谁不知道采花淫贼做的这几个大案，你把女人那东西放在他身上，这不明摆着掩耳盗铃吗？”说到女人毛发时他这个邋遢粗蛮的人居然不好意思说出来，还居然用了一个非常贴切的形容词。
  “看来，这个‘云飞刀’蒋云飞是哪个变态淫贼假不了了！”姓徐的书生缓缓说道。
  “肯定是，没跑，当初吴员外的千金遇害，我就说是他，可没人信！现在怎么样坐实了吧！”姓裴的虬髯大汉眉飞色舞的说着，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
  整个福喜酒楼的食客都被他俩煞有介事的话吸引住了，不时往这边瞅过来。不过，都好像对他们有些畏惧，与他俩的酒桌隔开一定距离远远地坐了吃饭喝酒，说话也是极小的声音，生怕会吵到他们，有胆小的早就结过账走了。
  角落里，一个五十多岁身材高挑的男子默默喝着酒，听着他们口若悬河的说话，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江湖里不辨是非的人可真是太多了，居然把欧阳雪的各自不堪转嫁于我身上，丑陋凶残更甚十倍！我现在更是个十恶不赦之徒了。心中不免哈哈大笑，刚喝下的一口‘桂花陈酿’差点又喷出来，他强行忍住的时候，不觉发出了一些声响。
  姓裴的虬髯大汉扭回头往他这边看了看，脸上有些不耐烦，怒目圆睁的盯着他，倒是没有马上发作。他回过头与姓徐的书生对望了一眼，没过多久就结账走了。
  “小二，再来一壶‘桂花陈酿’！”那个五十上下富商模样的人温和唤来小二，随手扔去一块碎银。
  小二喜出望外的道着谢将酒壶放在桌上的同时眼睛四处张望了一下，小声说道：“这位爷，我得了您的赏，不说的话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这话怎么说？”
  “一会您走时留神提防，有人看上您了！”看上也就是盯上的意思，他不敢说的太明。
  “哦，是吗？！多谢小二哥了！”这个富商模样的人又是随手塞过去一块足有十两的银子。蒋云飞又岂会不知道那俩的行迹，他故意引来他们的注意，其实是他盯上了他们。
  小二欢天喜地的道着谢，心中却是：这么一个阔绰而且的爷，落在那俩手里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倒霉倒确实是有人要倒霉。不过，他却是没意料对是谁倒了八辈子大霉！他发了十多两银子的小财倒是真真切切。
  蒋云飞更不多言，结过账出了福喜酒楼顺着秦淮河畔随意溜达。此时天色已晚，秦淮河上的一艘艘乌篷船来回的慢悠悠的划着：‘秦淮河河房，便寓、便交际、便淫冶，房值甚贵，而寓之者无虚日。画船萧鼓，去去来来，周折其间。河房之外，家有露台，朱栏绮疏，竹帘纱幔。夏月浴罢，露台杂坐。两岸水楼中，茉莉风起动儿女香甚。女各团扇轻绔，缓鬓倾髻，软媚着人。年年端午，京城士女填溢，竞看灯船。’蒋云飞暗道真不愧张岱所写《秦淮河房》盛况。
  蒋云飞见一艘船缓慢划了过来，船上的老船家在远处就已经呼唤起来：“这位客官，您要不要听个小曲？”他见蒋云飞摇头，失望的对着船里叹着气说道：“哎，闺女，现在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眼看税银是凑不上了！你母亲又是病着，这可如何是好呀！”
  乌篷船内一声吴侬软语委婉悦耳的说道：“爹爹莫愁，实在没有办法，女儿就去岸上···”语调儿似已带着哭腔，更是又有一番楚楚可怜的动人。
  蒋云飞心里忽然一动，唤道：“老丈，划过来吧。”
  那老船家听见蒋云飞呼唤顿时喜出望外：“女儿，这位客官给咱生意了，你一会儿要出些力气好好唱呀！”说着话尽力摇着船靠在蒋云飞身旁的岸边。
  “那是自然，这位爷给咱这生意，女儿自当尽力唱好！”还是软软的悦耳声音。
  蒋云飞缓步踏上船头，一低头走进乌篷船内。只见一位妙龄少女怀抱琵琶低首而坐：五官端正清秀，面庞并不白皙，应该是长期在日头下劳作造成的，梳着高高的发髻，以铜质的细丝充作金银丝挽结，顶上缀有廉价的珠翠。身上穿着洗的有些泛白的青绿色水田衣，衣服上的装饰也是买了廉价的锦缎自家缝制，脚上是一双绿色平底布鞋。
  姑娘被蒋云飞看的有些生怯，羞答答的不敢抬起头。低着头说道：“客官请好坐，一会儿摇起船来会有些摇晃。”
  蒋云飞没有坐在面对她的软凳，侧过身盘膝坐在船底背靠在船舷：“老丈，你这船上可有酒？！”他早就看见少女脚后面的几坛酒了，一心的要多给他们做些生意，故作不知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