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有甚于死
作者:罗九八战      更新:2021-07-02 22:15      字数:2121
  御京酒馆内有一处厢房,永远不会对外人开放,而且十分隐蔽,这处厢房是穆离在御京酒馆的老板那里用一颗人头换来的。
  厢房里始终燃着雪松香,雾气袅袅之中,裴子砚看着眼前的三人,他一开始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请到这里来,但现在他很明白自己究竟有什么价值。而且这件事,他也很乐意做。
  “当年辛府出事,我爹四处奔走,总算得以见辛夫人一面,但是……见到辛夫人之后,回到裴府我爹便对此事十分忌讳,只字不提。我娘几次询问,我爹也不肯说。”裴子砚说道。
  “姑姑一定对裴叔说了很重要的事情……”辛若喃喃道。
  “这还不简单,我潜入尚书府,把裴尚书绑出来一问不就什么都清楚了?”洛乔枫说道。
  “裴叔年纪大了,而且是个凡人,像这样把子砚哥劫出来我已经觉得很冒犯了,就算要问,也应该由我们请他出来一趟。”辛若看了一眼洛乔枫,将她的想法无情地驳回了。
  洛乔枫摊了摊手,说道:“你们这些官宦世家,做事情就是比较麻烦。我们酒仙人就很直接。”
  “所以酒仙乱作一团,人尽可欺。”辛若冷冷地说道。
  “喂!你搞清楚,我们现在是在帮你查当年的事情。”洛乔枫起身对着辛若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道。
  宋皎一看屋内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心下有些紧张,让女孩子聚在一处,果然有些危险。
  “既然咱们现在在伏霖,便按它们的规矩行事吧。”宋皎把洛乔枫一把按回了椅子上。
  “是这样的,我爹爹现下的确身子骨不大好,像这么折腾我也担心他受不住,而且我爹行事向来比较保守,平日里除了君臣殿前议会,便不大出门了。平时其他大人请他出府也是请不动的。”裴子砚说道。
  “看来我们要潜入裴府一趟了!”陶兰生突然出现在厢房之中,一身香气缭绕。
  裴子砚愣了愣,他有些难以置信,眼前这个人是当初在迷音谷的弹琴的陶兰生,是那个一向冷冰冰,有些高高在上的陶兰生,他还是和之前一样清冷俊逸,仙姿翩跹。然而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心里一时间闪过许多的念头,他看了看辛若,又看了看陶兰生,陶兰生很自然地走到了辛若的身边坐下。他看着辛若的眼神,似乎和从前不大一样。
  “子砚哥哥,这是陶兰生,你曾见过的。”辛若介绍道。
  “哼……”洛乔枫轻声哼了一句。
  “只要能见到裴尚书,我就有办法能获取他的记忆。”陶兰生说道。
  “看来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裴子砚说道。
  裴子砚领着一个相貌俊秀非常的小厮回到了裴府,裴子砚看着这个宁愿低着头也不愿意换个面目示人的陶兰生,觉得有些难以理解。
  二人在偌大的裴府之中穿行着,提着灯笼的窈窕丫鬟们时不时经过,两个人目不斜视地向前。丫鬟也不大敢直视自家少爷,故而都是低着头行礼。
  裴府是大户人家,亭台楼阁都是上好的金丝楠木雕刻而成,十分雅致,丫鬟们个个都是白净秀气。伏霖皇城中的大户人家过得精致奢靡,陶兰生自觉与他的秉性不大相符。这样的大宅院若是要打理,必定要招许多的丫鬟小厮,丫鬟小厮要管理起来定然也要费不少心力,这样就要找人定时算账,做家宅管事,管事就又要找一个靠得住的,足够信任的人。
  陶兰生颇觉疲乏,但若是辛若想要过回以前的生活,他也愿意为了她去打造一座所谓的“陶宅”,辛若是个凡人女子,寿命最长不过百年,这短短的日子里,他定然要给她一切她想要的。
  “你和阿若是怎么回事?”裴子砚低声问道。
  “这个问题难道不应该我来问你?”陶兰生淡淡回道。
  “阿若以前去迷音谷找了你好几次,你每每都是避而不见,如今却要出现在她身边,这算是什么?”裴子砚冷声问道。
  “我晓得你与她自幼相识,她如今叫你一声哥哥,我才不杀你,下次不要再问这些傻问题。”陶兰生淡淡说道。
  陶兰生的表情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但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凛然的杀意。裴子砚不知为何,并不觉得恐惧,反而是有些气血上涌。
  “我与她从小就认识了,这么多年我也一直没有放弃过找她,你当年是如何令她伤心的我可全都看在眼里,你陶兰生是堂堂的迷音谷主,琴魔灵师,若是你以后又变卦了,你当然不会有什么损失,但你要她如何自处?”裴子砚质问道。
  陶兰生脚步一滞,右手一抬,猛地掐住了裴子砚的脖子,灵气霎时间涌上了陶兰生的四肢百骸,他目光冰冷地看着眼前这个弱质书生,裴子砚被他掐住,却没有任何窒息感,但他在那一瞬体验到的要比窒息更恐怖百倍。
  陶兰生的手指很冷,不是像冰水的那种冷,而是像冰冷的金属一般。裴子砚在那一瞬间眼前闪过了许多画面,他看到了辛若和陶兰生相濡以沫的以后,他看到了妹妹裴子秋八抬大轿,欢欢喜喜地嫁人,他也看到了父亲和母亲慢慢地变老,最后走进坟墓,他觉得很恐惧,因为他能感觉到,他们全部都把他给忘记了,就好像他从来都没有出生过,从来不曾参与他们的生命。
  他在乎的那些人,全部把他忘记了,这是比死还恐怖的事情。
  死了至少还活过,但是当世界上没有人记得自己,这相当于从来未曾活过。那么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他的血肉筋骨,灵魂情绪,都将变得没有意义。
  裴子砚浑身的血液在霎时间变得冰冷,他的眸子里噙满了恐惧。
  陶兰生缓缓地将手放开,他看着这个年岁尚且不大的少年,眼睛里所有的傲气和自信都蒙上了一层灰。
  “你如果敢在阿若面前多说一个字,你看到的这些,全部都会实现。”陶兰生一字一顿。
  这一瞬间的所见,似是深冬的冰窟,又好像是精钢铸成的牢笼,将裴子砚心里那些在乎的人事,全部牢牢地封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