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心如刀割,一念入魔
作者:
南梦翔 更新:2021-07-02 16:49 字数:5098
沉木秘境之外,镇邪宗诸人聚集在此,焦急地等待着。
约定好的秘境试炼只有半月,然而如今已过去整整二十日,拓跋烈却还是没有出现。
以往参加秘境试炼的弟子也不是没有死在秘境之内的,只不过情况比较少见,多是死于大意轻敌。
沉木秘境对妖兽的实力都有着比较明确的划分,某只妖兽若是破境了,便会被强行传送入下一层,所以每一层内的妖兽实力大体是相当的,只要试炼者不强行越级挑战,一般都不会有事。而且每一层都有着数量不等的传送法阵,法阵周围有妖兽不可踏入的结界阻挡,就算不敌妖兽,也至少可以保住性命。
张熙永对拓跋烈的性格非常了解,知道他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绝对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挑战那些过于强大的妖兽。所以在张熙永看来,拓跋烈绝非死于妖兽之手,而是出了某种人为的意外。
张熙永看了看周围,站在前方的贺髦大长老正在闭目养神,脸上看着波澜不惊,但任谁都知道,他是在极力压制着怒火,并且随着拓跋烈失联时间的延长,他的怒火也在不断的累加,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彻底爆发。
镇邪宗弟子都很清楚,贺髦大长老和伯灼大长老都是脾气火爆的性子,若不是此时身处势力庞大的无极道宗,他行事还勉强能保持着克制,怕是早就爆发了。
在场的除了镇邪宗之人外,尚有姜家家主姜樱辛和几名姜家管事,以及闻讯赶来的宗主岳奉先。
此时的岳奉先同样脸色难看,之前各个家族一众小辈儿闹得不可开交,把他也给折腾够呛,好不容易消停了几天,结果又出事。
岳奉先心中感慨着,真是一个多事之秋啊!
就在这时,沉木秘境入口的法阵突然惊起一片涟漪,众人目光一凝,纷纷看了过去。
一名姜家供奉从法阵中走出,对着岳奉先和姜樱辛拱了拱手,说道:“岳宗主,姜家主,在下已经将第十八层、十九层搜索了一遍,并未发现镇邪宗弟子的踪迹。”
紧随这人之后,又有几人从沉木秘境中走出,向岳奉先和姜樱辛汇报着搜索结果,他们从第十层一直搜索到第二十层,都没能发现拓跋烈的身影。
姜樱辛笑着说道:“这可真是奇了怪了,难不成这小家伙还真是去了二十层之后?挑战超出自己两个大境的妖兽,真是勇气可嘉啊!”
贺髦睁开眼睛,冷冷地看向姜樱辛。他修为虽然不如姜樱辛,但却战意勃发,没有丝毫胆怯。
姜樱辛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只是毫无笑意可言,身为九境大修士的气势轰然爆发,讥讽地看着贺髦。
岳奉先轻咳一声,不着痕迹地站到两人中间,对姜樱辛说道:“樱师妹,可否取出那件秘宝,查看一番沉木秘境内的情况?”
贺髦不悦道:“岳宗主,既然有这等秘宝,为何不早些拿出来?耽搁了这许久,没出事也要出事了。”
姜樱辛冷笑道:“一旦动用那件秘宝,整个沉木秘境一览无余,别说其中的秘密不能让你们这些外人看到,万一惹怒了第三十六层的那位,后果不堪设想!你以为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吗?”
贺髦瞥了眼岳奉先,刚刚还以为他真是在为镇邪宗出头,没想到只是提了一个没法实现的办法。
贺髦虽然脾气大,但绝非头脑简单的莽夫,稍微一琢磨,他便想通了岳奉先的意图。
那件秘宝大概不是什么秘密,很容易就会知晓,万一拓跋烈真的死在了沉木秘境,镇邪宗深究起来,早晚会知道的。若是到了那个时候,镇邪宗才知道有这件秘宝,怕是会对无极道宗产生误解,以为无极道宗轻视镇邪宗,对镇邪宗弟子见死不救。
与其那样,还不如趁着现在顺势说出,借姜樱辛之口说出不能施行的理由,比起事后被镇邪宗提起,也更有说服力。
张熙永默默立在后方,同样也想明白了的他,心里默道:果然是胳膊肘不往外拐的一家人。
贺髦心念转动,拓跋烈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不但是镇邪宗宗主的关门弟子,更是镇邪宗的一个代表,不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出事。在商谷山福地试炼中,镇邪宗已经损失了不少天骄弟子,拓跋烈若是再夭折于沉木秘境,对镇邪宗来说,打击实在太大了。
贺髦忍着心中怒气,对岳奉先说道:“岳宗主,拓跋烈是我镇邪宗宗主玉玄子的嫡传弟子,三年前又连破三境,是我镇邪宗极为看重的一名天骄弟子,所以还请岳宗主看在两宗交好的情面上,多多出些力,尽早找到他。若是岳宗主允许,在下也可以亲自进入秘境寻找。”
岳奉先一脸歉意道:“贺长老,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不论出于何种考虑,无极道宗都一定会竭力寻找拓跋烈的。只是……”
岳奉先话未说完,突然有所察觉,视线转向了沉木秘境入口。
众人的视线紧随其后,都聚集在了入口处的法阵上。
岳奉先看向姜樱辛,姜樱辛摇了摇头,示意他所有进入秘境的姜家供奉管事都已经出来了。
这时,法阵涟漪阵阵,一个身影踉跄着走了出来,正是拓跋烈!
张熙永急忙跑了过去,一把将拓跋烈扶住。
张熙永担忧道:“小师弟,你怎么样了?”
拓跋烈双手用力抓着张熙永的胳膊,吐出一口血后,勉强维持着意识清明,以心声对张熙永说道:“大师兄,带我回去……除了你和本宗两位长老……不要让任何人接近我……”
张熙永愣了一下,随即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拓跋烈对着张熙永笑了笑,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众人围了过来,贺髦接过拓跋烈,仔细查看着他的身体,片刻后说道:“伤势很重,不过并未性命之忧。”
岳奉先在旁说道:“我这里有一颗上品一等的疗伤丹药,给他服下吧。”
张熙永脱口而出:“不必了!”
众人闻言皆是大感意外,目光齐齐落在了张熙永身上。
张熙永想起拓跋烈的话,只觉得周围除了镇邪宗之人外,所有人的目光都别有深意,一时间竟是额头见汗,紧张不已。
岳奉先愣愣地看着张熙永,就连贺髦眼中也充满了不解。
张熙永吞了口口水,有些结巴道:“我是说……小师弟他既然已经出来了,应该不会有事了……那个,就不必再浪费岳宗主的上品丹药了……”
岳奉先也是见多识广之人,知道其中必有隐情,只是张熙永不想说罢了。他笑了笑,面色不变道:“如此也罢,就先把他送回去休养吧。若有需要之物,尽管提出便是,本宗会尽力提供的。”
张熙永弯腰施了一礼道:“劳您费心了!”借机平复了一下心中波澜,直起身后脸上已经淡定了许多。
岳奉先笑着摆了摆手,“无妨。”
贺髦等人都不知道拓跋烈跟张熙永说了什么,只是见张熙永一脸郑重的模样,也都知道大概是出了事情。眼下不是细说的时候,众人带着拓跋烈,很快便离开了此地。
————
浑浑噩噩中,拓跋烈仿佛置身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一粒光点在黑暗中格外显眼,拓跋烈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抓,却发现那粒光点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他的意识中,一切重归于黑暗。
拓跋烈有种感觉,好似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离他远去,他用力地想要去追,却感觉自己始终停留在原地。
心中焦急万分的拓跋烈,猛然睁开了眼睛。
一直守在床边的张熙永喜道:“小师弟,你醒了!”
拓跋烈看着张熙永,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他又看了看周围,是个陌生的房间,不是他在无极道宗住过的那间。
张熙永说道:“贺长老说了,你只要清醒过来,便没有大碍了。你重伤初愈,眼下还需好生调养一番才是。万事莫急,待伤好之后再说。”
张熙永拿出一个瓷瓶,从中倒出一滴液体滴入拓跋烈口中,拓跋烈只觉得口齿之间清清凉凉,如薄荷一般的香气涌入鼻中,意识瞬间清爽起来。
拓跋烈眨了眨眼睛,声音嘶哑道:“二师兄,这是哪里?”
张熙永笑着说道:“小师弟,你已经昏迷七天了,现在咱们是在回镇邪宗的渡船上。”
拓跋烈有些迷糊道:“回镇邪宗?”
“是啊,原本沉木秘境试炼结束后,咱们就要动身离开的,但是你在秘境中遭遇意外,所以耽搁了几日。三天前你伤势稳定后,贺长老便带着咱们坐上渡船了。”
“这样啊……”
“好好休息,先不要多想。这几日贺长老和聂长老也都很挂念你,来过好几次,我这就去告诉他们你已经醒了。”
拓跋烈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隐隐觉得好似少了些什么。
张熙永一只手已经搭在了房门上,背后却突然传来了拓跋烈的声音。
“二师兄,六师姐呢?”
张熙永顿了顿,却没有回答拓跋烈,他背对着拓跋烈,声音低沉道:“在沉木秘境中,要杀你的人是杜文昊?”
拓跋烈闻言愣了一下,“二师兄,你怎么知道的?”
张熙永转过身,拓跋烈从未在他脸上见过那样的表情,既阴狠,又纠结。
张熙永深吸了口气,然后说道:“你在睡梦中喊过杜文昊的名字,我猜出来的。等你伤好了之后,详细跟我说说。”
“二师兄,我听说六师姐也受伤了,她现在怎么样了?”
张熙永脸色又沉了沉,“她好得很,你无需挂念。”
拓跋烈满是不解地看着张熙永,张熙永却没有想要多说的意思,转身离开了房间。
张熙永走后,房间内只剩下拓跋烈一人,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拓跋烈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屋顶发呆。
……
两日后。
拓跋烈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再恢复几天,伤势便可痊愈。回想起在沉木秘境内的凶险,他依然心有余悸,若不是传送法阵的结界替他抵挡了一下,他根本承受不住阳神境修士的全力一击,必然会死在炎鼠手下。
想到此处,拓跋烈不由得又想起了杜文昊和云瞳,若不是他们两个,他又怎会陷入绝境,险些殒命!
杜家和云家背靠无极道宗,本身亦是实力强横的大家族,所以眼下还不是报仇的时机。但是拓跋烈绝对不会忘记这两个仇人,早晚有一天要让他们为此付出代价!
晚霞如火,染红了半边天。
拓跋烈双手用力握住了渡船上的栏杆,脸色阴沉。
拓跋烈忽有所觉,转头看到了张熙永的身影。
“二师兄!”
“感觉怎么样?”
“还好,再静修几天应该就没事了。”
张熙永点了点头,和拓跋烈并肩站在船头。
拓跋烈沉默了片刻,说道:“二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六师姐她……是不是出事了?”
这两日他在渡船上闲逛,根本就没找到何熙然,问其他人的时候,大家也都避而不谈,只说让他好好养伤,不要多想。
他怎么可能不多想呢?何熙然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怎么可能不担心她啊!
张熙永看着远处,脸上的冷漠表情依然是拓跋烈从未见过的。
“她好得很,你不必担心。”
又是这句“好得很”,拓跋烈心里很是别扭,总觉得张熙永话里话外透着一股怨气。
张熙永突然转过头,对拓跋烈说道:“假如说何熙然能够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但却不是和你一起,你愿意接受吗?”
拓跋烈闻言怔住,呆呆地看着张熙永。
二师兄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连一句师妹都不叫了,直接点名道姓?
那个假设,难道……
张熙永再次转过头,语气淡淡道:“忘了她吧,她配不上你!”
拓跋烈只觉得浑身都在颤抖,艰难地笑着说道:“二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你师兄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船头上又出现了一个身影,却是贺髦大长老。
贺髦大步走上前来,怒气冲天道:“何熙然已经嫁到了无极道宗!道侣大典就在今日!”
拓跋烈虚弱的身体一阵踉跄,后退了两步,靠在护栏上,喃喃道:“师姐她……嫁人了……?”
贺髦沉声道:“没错!她贪恋富贵,数典忘祖!不经玉玄子的同意,便擅自做主,与杜家竖子私定终身!这样的女子,你不要也罢!”
拓跋烈彻底懵了,缓缓坐到地上,脑中一片混乱。
张熙永叹了口气道:“小师弟,我也没想到何熙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我本想一直瞒下去的,但我也知道,瞒得了你一时,却瞒不了你一世,你早晚都会知道的。长痛不如短痛,还不如早些告诉你,让你趁早死心。”
拓跋烈满脸哀伤道:“二师兄,你告诉我,她知不知道……杜文昊想要杀我?”
张熙永摇了摇头道:“我觉得她应该不知道。以我对她这么多年的了解来看,她还不至于如此无情无义。她曾写了一封信让我转交给你,临行前却又要了回去,只让我把这个交给你。我能看得出来,她其实也很纠结,很难过。”
拓跋烈抬头看去,张熙永手中正是那颗蓝暖石。
拓跋烈木然接过,用力攥在手心。
张熙永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早些把她忘了吧!三师妹对你同样有情有意,不妨试着去接受她的情意。”
张熙永和贺髦先后离开,贺髦边走还边叫嚷着,说当初不该就那么直接离开,杜家挖了镇邪宗的墙角,应该和他们大干一场才是。
船头上只剩下了拓跋烈,他取下脖子上的蓝暖石,将两颗蓝暖石并排放在手心,泪水悄然滑落。
……
一连三天,拓跋烈独自站在船头,寂然无声。
张熙永等人也都知道,拓跋烈这次伤得很重,比之在沉木秘境受伤更重。他们没有做一些无谓的劝慰,心伤还要心药医,更重要的是得他自己想通了才行。好在很快就能回到镇邪宗了,到时候会有很多人来陪他,相信会更有效果。
拓跋烈也不知道自己都在想些什么,他只是觉得很悲伤,很难过。和何熙然一起度过的那些美好时光,如同画卷一般,往复不停地在他脑海中出现,令他更加心痛。
愁云惨淡的天空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拓跋烈仰起头,有些想要淋雨。
渡船下方两拨妖兽在互相厮杀着,大雨倾盆,地面上血流成河。
拓跋烈手心一紧,随即松开,两颗蓝暖石化作飞灰,随风而散。
拓跋烈纵身跃下船头,雨幕中传来一阵癫狂的笑声。
“何以解忧,唯有杀戮!”
“今日就杀他个痛快!”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