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理。”小夜赞同道，“会不会可能在争执的过程中，太后把以前所有的不满都发泄了出来，而庄惠太妃自然要反驳回去，所以她们越吵越厉害，到了最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想庄惠太妃本来就心神涣散身体虚弱，跟太后这么一吵，便更容易出事了。”
  “小夜说得没错，”锦云接口道，“宫里边就是这么传的。听说庄惠太妃薨逝之后，太后万分愧疚，整日诵经念佛，又下令宗正寺厚葬庄惠太妃。”
  “那后来呢？”玉灵琅问道。
  “九殿下发誓，今生与太后永不相见，便回了海州。而太后就把静园封闭了起来，以前服侍庄惠太妃的宫人都分派到了好的宫里边做事，也算是对庄惠太妃的一点儿补偿。后来听说太后还想追封庄惠太妃为太后，但大臣们上书说祖制不许，而且未有先例，太后只好在庄惠太妃的谥号上做文章，所以陛下已经两次下旨追加庄惠太妃的谥号了。娘娘应该知道，太后这么多年来深居简出，一心一意拜佛，多多少少也是为了庄惠太妃超度。若庄惠太妃在天有灵，也该感到欣慰了。不过，即便太后做了这么多，到现在也过了这么多年，但奴婢想九殿下心里头的这根刺却拔不出来了。”
  “谁说不是呢？”玉灵琅长叹一声。
  小夜道：“不过，幸好听人说起，九殿下虽然这些年来很少和陛下见面，但每次回宫见驾，九殿下和陛下都相谈甚欢，看来关系倒很融洽。可见九殿下是个明事理的人，不至于因为仇恨太后而连累到陛下。”
  不知怎的，听了小夜这番话，玉灵琅的胸口却像是被谁忽然用拳头打了一下似的，脑海里骤然划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娘娘，你怎么了？”淙儿见玉灵琅在发呆便好奇道。
  “哦没什么，”玉灵琅缓过神来否认，“只是觉得身在帝王家，其中无论有多少辛酸苦楚，世人都不会了解吧！”
  三人有些默然。
  玉灵琅见气氛稍显凝重，便主动聊起了其他轻松喜庆的事情转移注意力，也是为了平复一下刚才因为那个奇怪的念头而生出的不安。
  众人又走了很长一段路，小夜淙儿见今天耽搁的时间不少，担心玉灵琅受累，便提醒了一下她，锦云也怕西苑有事找她，众人便打算就此告别了。
  忽然，淙儿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玉灵琅正准备转身离开，她却叫住了锦云。
  “姑姑，你在宫里多年，想必宫里很多事情你都比其他人清楚是吗？”
  三人都看着淙儿，好奇她想说什么。
  淙儿显得有点犹豫，但锦云却笑道：“你想问什么事就尽管说吧！”
  淙儿抿了抿嘴唇，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姑姑有没有听说过、听说过楚怜？”
  “楚怜？”三人异口同声反问道。
  “楚怜是什么？一个人吗？”小夜直直地盯着淙儿。
  “我想应该是个人名吧！”淙儿犹疑道。
  “应该？”锦云微微侧头，“淙儿，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个什么楚怜的？”
  “是啊淙儿，”玉灵琅也接口道，“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有什么事吗？”
  “娘娘……”淙儿看了看玉灵琅，便认真将当日胤瑄胤玮遇山贼打劫回京之后，她前去胤玮的别馆照料他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详述了出来。
  “这么看来，楚怜倒应该是指一个人。”小夜分析道。
  “我看也是，”玉灵琅接话道，“听你这么叙述，或许因为什么原因，殿下当时才会错把你看成了另外一个人，一时失神所以叫了出来。”
  “娘娘也觉得楚怜是一个人？”淙儿问道，神色却显得有点失落。
  玉灵琅点点头：“如果楚怜真是一个人……”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白道：“淙儿，我实话实说，那个楚怜对殿下来说一定非常重要。”
  “是吗？”淙儿的声音有些发虚，心中不由自主想否认这个推测。
  三人互相看了看，锦云说话了：“淙儿，虽说我在宫里算得上是老人，可你说的楚怜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真不好意思，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淙儿立即撑起笑脸来：“姑姑客气了，我只是顺便问问而已。”
  “淙儿，”小夜深知淙儿对胤玮的心意，知道她这段时间肯定一直挂怀那个“楚怜”，想弄清楚到底是谁，如今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她自然惆怅，“没关系，我们再多打听打听，总会有人知道的，啊？”
  玉灵琅将手搭在淙儿的肩头，轻声道：“淙儿，要不我找个机会问问陛下？”
  话还没说完，淙儿就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了：“不行不行，娘娘，奴婢这等小事何足挂齿？万一……”
  “万一什么？”
  淙儿定了定神：“既然姑姑都不知道这个楚怜，可见楚怜一定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虽说殿下和陛下是亲兄弟，但陛下也不一定认识楚怜这个人。更何况，那天我看殿下的神情非常愁苦，可想而知他和楚怜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大事，他才会有那样深刻的记忆，但是这记忆却一点儿都不愉快。所以我想，就算陛下知道楚怜的事情，但万一这些事情并不怎么光彩，娘娘贸然前去询问，必定会造成娘娘和陛下之间的不快，影响到娘娘和陛下的感情。现在娘娘最得陛下宠爱，宫里边眼红的，成天盯着娘娘想钻空子的大有人在，奴婢可绝不会给这些人制造机会。”
  一番话在情在理，三人不禁深深颔首。
  玉灵琅更是心中感动于淙儿的细心和深虑，便轻叹道：“难为你思量得如此周详，你说得也对。不过你是我毓秀宫的人，你遇上事情，我定不会袖手旁观。这事我一定会多方查问，弄清楚楚怜的来头。”
  淙儿朝玉灵琅深深一福，表示谢意。
  玉灵琅的心里却有点打鼓：照淙儿这么说，恐怕那个楚怜一点儿都不简单，难道会是七殿下的……
  不管怎么说，今天知晓的秘密够多的了。可为什么，她的心里却总有一丝莫名的隐忧？是不是因为秘密在满足人们好奇心的同时，也会带来什么烦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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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渐深，岁月在一夜一夜从天而至的银装素裹包围下悄然流淌，每个人的青春在这个奇妙的地方又刻下了一笔或灿烂或落寞的篇章。
  方晴欣和顺昭仪自从闹僵之后，两人便再也不往来了。因为生产完后的第二天便与顺昭仪起了争执，影响了身体的恢复，因此她这个月子足足坐了两个月才好，弄得她心情颇为不佳。后宫众人对顺昭仪是幕后真凶的说法愈发相信，但顺昭仪本人对此不理不睬。因为她目前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翊祥即将满六岁了，在他诞辰当天，皇帝究竟会不会履行几年前的那个承诺？平时对她恭敬客气，甚至有些谄媚的几个低品级妃嫔因为方晴欣之事担心有朝一日受到牵连，便与她疏远了不少，但仍有纪明珍、许怀莹、林秀芝以及苏映荷等平素交情不错的妃嫔并未受此影响，仍然大大方方与她来往。就连淑妃也因为翊祥诞日将至，专程前来看望过她，甚至还送上了一份大礼。
  由于翊祥的诞日与今年的冬至朝贺之期非常接近，所以顺昭仪主动请求皇后，希望皇后能将寿宴尽量简化，以便内侍省和宗正寺等能有更多的精力专注于朝贺事宜。皇后自然大为称赞顺昭仪，认为其思虑甚详，便立即向皇帝提议此事，也马上获准。
  当然，顺昭仪此举并非没有私心。
  就连馨萝一个宫女尚且对她身为大殿下之母却只位列九嫔而叫屈，她作为当事人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多年以来，她悉心栽培翊祥成人，功劳苦劳皆有，早就有资格晋升为妃了。如今这个机会就快到来，倘若她有所行动的话，皇帝起码对以前那个封妃的承诺还会有点印象，那么至少她成功的可能性也会大一些。
  然而，即便贵为王朝未来接班人的生母，看似风光无限的她，在夜深人静之时，也会时常对烛长叹。在众人眼中，她只是运气好，母凭子贵而已。如果没有翊祥的存在，那皇帝会如何待她呢？后宫之中，太多没有子嗣的妃嫔，如同民间的小妾一般，夫婿眷顾还自罢了，一旦离了恩宠，就当真可怜得紧，一夜夜独自流泪到天明的嫔妃，光她知道的就有好多个。她只是比她们好了那么一点点，如此而已。从皇帝还未登基时她便已跟随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比谁都清楚，他待她，论尊重不及皇后，论纵容不及淑妃，论欣赏不及沁修仪，论钦佩不及敬才人……
  所以自当年作为江淮都察使的幼女，被先帝指配给胤瑄作为侧室之后，没有哪一天她不是战战兢兢在往前走。
  她害怕太多事情——害怕没有子嗣，害怕被人嫉妒，害怕失去恩宠……
  对皇帝的爱慕？有，还很深。但在后宫这种地方，这个“有”最好埋藏心底，否则痛苦的到头来还是自己。
  地位，只有对地位抱有希望，才能使自己活得更长久一点。
  还好，她的希望并没有落空。
  就在十一月二十六日，翊祥六岁诞辰那天，简洁的宫筵上，皇帝终于下旨，晋练秋蓉为正二品贤妃，封号仍保持“顺”字不变。
  纠缠多年的心病，终于一朝痊愈。
  阖殿上下，无不欢庆。
  元淑妃的身旁，从此有一个顺贤妃平起平坐了，却不知下一个又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