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会儿，王十三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楼下，他站在车边，仰起头，驻足观望了一会儿，随后才进到了车里。
  屋内的秦笙看得很清楚，王十三观望而来的视线刚好落在她房间的窗户上，而她几欲认为对方发现了她的踪迹。
  一丝异样感在秦笙的心中悄然生发，但她一时间却也抓不住症结的关键。
  到底是哪里让她觉得不对劲儿呢？
  困倦的思绪让秦笙放弃了思考，她从沙发里站起，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看来是需要休息一下了。”
  找人不单是个技术活，还是个体力活，秦笙不想在见到俞廷聿前累垮自己的身子，更何况，她需要对肚子里的孩子负责。
  可刚等她的脑袋触碰到枕头，她的新手机便响了起来。
  这个手机是她抵达瑞士后王十三给她买的，他说，权当是对她先前那个被销毁的手机的赔付。
  因为实在需要这样的联系方式，故而秦笙没有拒绝，她道谢后收下，而她新手机的电话号码也仅得两人知晓。
  一个是王十三，另一个便是南木，而这个打断她休息的电话正是后者打来的。
  尽管疲累，秦笙还是在第一时间选择了接通，南木致电只会因为她母亲的安好，而她母亲从来都是她首要的考虑。
  “南木，我是秦笙，怎么了吗？”
  南木看着手术室亮起的红灯，一颗心跳得七上八下，“阿笙，秦阿姨进手术室了。”
  秦笙的瞌睡瞬间消散，她翻身下床，焦急地在房内踱步，“怎么会？是不是孟家的那对母女来过？”
  因为她贸然的离开和惊险的替代，自然会让心高气傲的孟小洛心中憋气，而那位孟大小姐往往对她的报复都会选择从她母亲处下手。
  南木否认了她的猜想，“不是，王少爷吩咐的人一直守护在秦阿姨的门外，除了我和王家的一个女佣，没人可以进到那病房内。”
  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严防，所以对于秦秀秀忽然的昏迷，南木才会方寸大乱，事发得太突然了，让他找不到任何的头绪，除非……秦秀秀脑内的细胞极具败坏，让她深陷于沦为植物人的危险中，而更糟的或许是死亡。
  这是早前他和俞廷聿设想到的结果，也是他们难以向秦笙启齿的实情，但是南木担心，如果他不在第一时间通知秦笙，那么身处异国他乡的她若是知晓前因后果，一定会对他怪罪。
  秦笙的疏离已然让他的心千疮百孔，他又如何能承受下她的憎恶呢？所以南木选择了如实相告。
  其实比起面对面，通过电话，他的诉说变得容易了起来，至少他不用直面秦笙的眼泪，否则那样直观的杀伤力会让他做出僭越之事，更加拉远他们彼此的关系。
  南木的推测让秦笙踉跄地跌到了地上，“你的意思是，即使我母亲能从那手术室里出来，也极有可能在日后一动也不能动了吗？”
  若是出不来，那么便会是永远的离开。
  南木的无声便是对秦笙反问的默认，她瞬间失声痛哭。
  在她母亲生死一线的边缘，她个做女儿的却不能陪在她的身边，这样的缺憾让秦笙自责不已。
  为什么每一次，在她的爱情和亲情之间，她都必须做出这二选其一的割舍呢？
  前一次，她为着她母亲的安好，所以选择了对俞廷聿的放弃，而这一次，她为了找寻俞廷聿的下落，不得不舍弃掉对她母亲的陪伴。
  这残忍的取舍叫秦笙的情绪难以承受地崩溃了。
  她哽咽地对南木说：“无论好坏，都请在第一时间告诉我。”
  因为如何的结果都是她必须承受的，她需要为她的选择承担责任，付出代价，尽管这一定会让她余生怀愧。
  隔着电话，南木都能感受到秦笙的悲痛，他当然想对她出言进行安慰，但见惯生死的他又极之明白，任何的语言在此刻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秦笙所需要的安慰不是他的三言两语，而是那个叫俞廷聿的男人的陪伴，因而他最后只应了一声好，便挂断了电话。
  原来对一个人心有余而力不足会这样的叫人难过。
  挂断电话的秦笙匍匐在床边，她一面伤心欲绝地流泪，一面虔诚无比地祈祷，她想要她母亲的安然无恙，尽管她知道这不过是她自己的痴心妄想，但此刻她除了为她母亲献上祝福外，她不知还能做些什么。
  她母亲对她有着二十三载的养育之恩，到头来她这个当女儿的却只能用这种徒劳的方式偿还恩情，秦笙为着她的寡恩感到难过又愤怒。
  无论是她的亲人也好，还是她的爱人，为什么他们遇到危险时，她这个身边人总是无能为力呢？还只能求助于旁人！
  这样的无用叫秦笙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鄙夷，她真是什么也做不好！
  就在她进行深刻的自我批判时，被她滑落到地上的手机忽然又响了起来，她一丝犹豫也无，利落拿起，可在她看清屏幕上陌生的号码时，她的黛眉紧紧蹙起。
  电话的所属地是国内，可除了南木，秦笙不觉得还有人会知晓她的新电话号。
  难道是南木的手机没电了？
  这样的想法让她选择了接通，她刚按下通话键，一阵刺耳的轻笑便从听筒中传出，“姐姐竟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到了瑞士，真是狡猾啊！”
  孟小洛的声音带着恶毒的嘲讽，使得秦笙本就不悦的心情更添了恼怒。
  上一秒南木才同她通过电话，而这下一秒，孟小洛便追踪定位到了她的具体位置，并获悉了她的电话号码，如此的巧合若说不是刻意的为之，秦笙是不信的。
  也是了，孟家的这对母女为了达到目的，一向无所不用其极，因而监听南木的电话以便对她实施追踪，这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秦笙连惊讶都不会，但她的愤怒却是止也止不住。
  她咬牙切齿地质问道：“我母亲突然昏迷是不是你们动的手脚？”
  因为孟家的那对母女极之清楚，事关她母亲的生命安全，南木不得不给她打来电话，不然她们又怎么能利用南木这个渠道来确定她的下落呢？
  利用人命来设计，还真是个丧尽天良的法子！
  孟小洛不答反问：“姐姐觉得呢？”
  “孟小洛！”秦笙怒喝出声，“你怎么忍心？难道那不是你的母亲吗？”
  她训诫的口吻叫孟小洛慢慢收敛了嘴角的笑意，“母亲？秦秀秀配吗？”
  秦笙觉得可悲，“那李秀珍就配吗？”
  在那位孟太太的眼中，孟小洛不过是一枚被她利用的棋子，就连当年李秀珍对孟小洛的救助，指不定都带着别有居心的意图。
  可孟小洛倒好，反倒将恶人当亲人，视亲人如仇敌，如此颠倒黑白、是非不分的做法，叫秦笙觉得可笑。
  孟小洛自然听出了秦笙那句问的言外之意，她当即恼羞成怒，“秦笙，在这天底下，你是最没资格来教训我的！”
  她厉声指责道：“你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大人的偏心，廷聿的喜欢，豪门的身份……那些你所拥有的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从我的手中抢夺去的，你有什么可荣光的？”
  毫无意义的交谈，带着一种偏执的误解，秦笙觉得这样的谈话根本无力为继。
  在这个世上，有些人受过伤害，便会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她们，这样的自大真是叫人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