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王十三的大脑一阵的轰鸣。
  尽力了……这是医生对病人说的最残忍的话吧！
  “那位女士暂无性命之忧，但她的生命体征还需待后续的观察，至于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我们无能为力，抱歉。”
  主治医生离开后不久，秦笙便从手术室中推出，不知是不是王十三的错觉，亦或是他为了自己的苟活找到的一个借口，他觉得秦笙的脸色似乎恢复了些许的红润。
  不过他的心中极之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假象罢了，秦笙若获悉到孩子夭折一事，怕是会哭天抢地地再次崩溃吧。
  因而目前他的当务之急便是让俞廷聿出现，俞家的那位大少爷才是对秦笙最好的安慰。
  王十三为秦笙办理住院手续时，嘱托了她的主治医生，让对方为秦笙注射足量的镇定剂，至少在他回来前，他都需要让秦笙保持浑然不知的状态。
  他的提议带着一定程度的冒险，医生起初是不答应的，不过当他看清王十三文件袋里所装的钞票数量后，他随即选择了欣然应允。
  资本社会，金钱是没有国别的最好通行证。
  抵达疗养院，这间院所位于山顶之上，空气清新，景色宜人，对于苏黎世城镇的风光更是一览无余。
  可周遭的景致王十三却无暇欣赏，他目的明确地将手中的简讯交到了接待护士的手中，静候着对方的审阅。
  就像陆筱雅说的，对于外界访客的身份探查，这间疗养院审核得极之认真，为了确保王十三的真实身份，那位护士还特地向陆筱雅致电，询问简讯中的真假。
  得了监护人的确切回复，护士挂断电话，向王十三点头致意，“请王先生在会客厅稍候，我们马上通知俞廷聿，如果对方也应允和你的见面请求，那么你们将有半个小时的共处时间。”
  毕竟有着五年的跟随，对于俞廷聿的意向，王十三极之清楚。
  他的出现于那位俞少爷而言，可能是同秦笙相联系的最后通道了。
  可是俞廷聿还不知道，等待着他的将是如何的噩耗。
  听闻王十三的拜访，俞廷聿先是一愣，随后他会心一笑，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带领的护士身后，朝会客厅走去。
  王家的这位大少爷其实是个死心眼，好面子，脸皮也薄，但今次，王十三在被他严厉辞退后竟还敢贸然前来见他，并精准无误地定位到他此刻给囚禁的所在，这刻意为之的迹象也太过分明了些。
  他专程的拜访目的明确，像极了是受有心之人的嘱托，而那个有心人的身份叫俞廷聿近来焦灼的心慢慢平复了下去。
  不愧是他俞廷聿喜欢着的女人，脑子灵光得可人。
  随着俞廷聿的走近，王十三倏然从椅子里站起，在恭敬欠身后，他的眼眶竟不由得泛了红。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泪目了，第一次是为着秦笙。
  若是旁人见到此刻憔悴的俞家大少爷，一定是不敢相认的，世人眼中的俞廷聿一向儒雅俊秀，风度翩翩，哪里会是个瘦骨嶙峋的病态之人呢？
  看来面对俞老夫人的离世和与外界全然未知的隔绝，这位大少爷伤透了心，也焦透了意。
  俞廷聿自然看清了他在脸上显露的神情，他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抬手示意王十三落座，“十三，真是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他说着正要拉开椅子落座，可是当他看清王十三摆放在桌上的手机时，他提着金属椅背的手慢慢握紧。
  他先前就疑惑，为何田丰那个家伙每次同他说话，总在提及秦笙的话题时剧烈咳嗽，然后便生硬地将话头一转而过，不再细谈，感情是受了他母亲的监视啊！
  身为人母，做的该是一众晚辈的表率，若是管的太宽，手伸得太长，那便没了长辈的威仪，也就不再受人尊敬了。
  见俞廷聿终是注视到了他的提醒，王十三强忍着心中的悲戚，他假装出自然寒暄的语气，回复道：“我一切都好，不过因为临时有事，我特地来此向老板辞职，顺便将手里的工作安排交接一下，以免后续不必要的麻烦。”
  王十三的离职是俞廷聿下达的命令，他知道，但不代表他母亲也知道，他明白，王十三这话是故意说给电话那头的人听的。
  他看着王十三在纸上奋笔疾书的模样，顺其自然地接过了他的话头，继续维持着他们两人间的冠冕堂皇，“你既然有事，我也不强留你，当初你来俞氏报道时我便说了，你何时想走都可以，你有这样的自由。”
  王十三手里握着的笔猛然顿住，他倒不是因为俞廷聿旧事重提的大方，只因他已写下了有关秦笙的一切。
  “秦小姐随我来了瑞士，只为确认你的安好，但在我前往俞家打探老板你下落时，秦小姐在酒店忽然小产住院，至今昏迷不醒。”
  为了不叫一旁来往的医护人员识别出纸条上的内容，王十三特地用了中文书写，他将便签递到俞廷聿的手中后，用一句哀思来为这位大少爷即将爆发的雷霆怒火所遮掩。
  “关于俞老夫人的事情，我已经听俞夫人说了，对于这样的噩耗，我深感沉痛……”
  王十三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只听“嘭咚”一声巨响，他们面前的金属桌猛然倒地，而原本坐在对面的俞廷聿瞬间怒吼出声。
  他那些对秦笙日思夜想的担忧啊，在这一刻竟变为了他最难接受的现实，因而如何的行为都不足以发泄他心头的怒意。
  先是他奶奶的猝然离世，再是他和秦笙宝宝的意外夭折，此刻又有秦笙的生死未卜，当这一切发生时，他这个守护者没有发挥丝毫的效用，这让俞廷聿觉得，他自己简直混账得可耻！
  他让他的至亲和挚爱都经受了些什么啊？！
  这样的动静到底在会客厅引发了一场不小的波动，好些探访者神情严肃地找到疗养院的工作人员，强烈谴责他们的家属和这样一个情绪失控的亚裔男子共处一室。
  而院方的工作人员，一面安抚疏散着其他病患和受访者，一面神情戒备地向俞廷聿缓缓靠近，同样，他们端着的托盘里依旧躺着一支镇定剂。
  王十三展臂挡在俞廷聿的身前，他急促地说：“老板，我的车就在外面，我数三声，你从我的左侧奔逃，这些人我来为你拦下。”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得知王十三是有备而来，俞廷聿心中有底了不少。
  这个限制他自由的囚笼啊，他为着他心爱的女人终是要彻底地冲破而出，他很清楚，他将付出的代价会是和他母亲的恩断义绝。
  不过这样的结果已然不在俞廷聿犹豫的范围之内了，早在他奶奶逝世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他们俞家已经从内部开始败坏了。
  既然这样，那就让他做一个主动将其毁灭的先驱者吧！
  “一，二，三！”
  随着数数声的落下，俞廷聿和王十三按计划兵分两路，单枪匹马自是难以胜过疗养院的严加防护，不过谁说王十三是独自前往的呢？
  看着门外被黑衣保镖制服的警员，俞廷聿顺利跳进了车里，没等他吩咐什么，司机已然目的明确地载着他往医院疾驰而去。
  俞廷聿坐在车里，缓缓舒展了自己掌心里的纸条，那上面的每个字似有千斤的重量，压得他喘不过气。
  “小笙，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