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家，别来无恙啊？”
  熟悉的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问候，瞬间惊得李管家睁大了眼睛，“夫人！”她原以为回拨电话的会是她家少爷。
  陆筱雅听出了她语气里的震惊，笑了笑，“凌晨惊扰了管家，实在是过意不去。”
  “夫人说的是哪里的话！尽忠职守是我的本分。”李管家显得有些慌乱，因为此刻的她依旧没有想明白，这位远在瑞士疗养的夫人缘何会在这凌晨时分打电话回家？
  难道是她家少爷真的发生了什么不测？
  李管家的忠心让陆筱雅极之满意，这位俞家的老人会是她心腹的最佳人选，老人都历经世事，久经风雨，也才够经验丰富，手段老道。
  不过李管家毕竟是老夫人一手培植的势力，所以陆筱雅觉得，她有必要让这个现任的管家看清此刻的局势，以便为她一人所用。
  她说：“有个沉痛的噩耗需要李管家知晓。”
  一听这话，李管家的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在心中不住地祈祷，一定不要是她刚才设想的那样，否则他们俞家的命运也就太过悲惨了些。
  先是那位早夭的大小姐，再是那位短暂幸运的远芳小姐，若是现在连他们的大少爷也走了，那整个俞家怕是也就散了。
  电话那头的人说：“老夫人在数日前离世了，葬礼在瑞士举办，一切都进行得很低调。”
  “噗通”一声，李管家连人带话筒一齐跌落到了地上，心口的悲伤像是潮水般一涌而出，让她苍老的脸上瞬间泪痕遍布。
  她陪伴俞家的那位老夫人整整三十年，老人家乐观坚强，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可饶是再精神矍铄的人，最终却都是难逃一死的。
  这是所有人必经的结局，任何人都无法逃脱。
  她平复良久后，忍耐着心头的伤痛，艰难地再次拿起了话筒，“抱歉夫人，我刚刚情绪失控了……”
  陆筱雅连忙安慰，“李管家，没事的，我都明白。”
  这位管家是老式人，因而才会有这样的难过，要是换到其他佣人，不过是在主人家面前装出个伤心的模样，背地里还不知怎么八卦这样的死讯呢！
  而这样的赤诚正是陆筱雅最为看重的。
  她又竭力安抚了李管家几句后，终是切入了正题。
  “对了，秦笙在俞家还好吗？”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露出一个长辈对晚辈正常关心的样子。
  见问及秦笙，李管家连忙收敛下自己的伤心，“秦小姐挺好的，她在家有我们照料，出门有琳达陪同，请夫人放心。”
  这样的答复让陆筱雅有些意外。
  那也就是说，秦笙时时刻刻都处在被人监视的环境中了，那田丰为何还会说她失联了呢？
  陆筱雅接着问道：“那秦笙此刻是安安稳稳地在俞家睡觉了？”
  李管家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这个点秦笙不在俞家睡觉，还会在哪里呢？
  不过既然是主人家的问题，她自然不敢敷衍，于是她答道：“是的，秦小姐今天从孟家回来后一直待在自己的卧房内，连晚餐都是在房内用的。”
  虽说秦笙这样的举动异于常态，但琳达向她解释了一番今日在孟家发生的种种，再加上俞廷聿依旧的杳无音讯，李管家便也就了然了大半的原因。
  伤心之人都惯爱躲起来，那样似才能寻得一席安身之地。
  陆筱雅抓住了管家话里的关键，“你是说秦笙去了孟家？”
  她的疑问让李管家不解，“难道夫人不知道这件事？”
  陆筱雅为了不叫管家起疑，连忙打起了哈哈，“我先前不是在瑞士疗养嘛，所以有关俞家的事情自然有所遗漏，再加上前几日老夫人的事，哎……”
  她的这声叹气溢满了难以言说的伤痛，这使得好不容易压抑下悲伤的李管家瞬间又泪盈于睫，她哽咽着说：“其实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知秦小姐和孟家达成了什么合约，因而需要定期前往孟家。”
  这样的解释让陆筱雅微眯了眼睛。
  合约？还是秦笙和孟家之间制定的，而她对此却一无所知。
  看来孟家的那对母女隐瞒了她不少的事情啊！这样的秘而不露实在是不利于她们双方合作的展开，因而她很有必要同那对母女好好进行一轮谈话。
  她对李管家说：“那就劳烦你将秦笙照料好了，如果可以的话，你明日不妨从她的口中探一探她去孟家的意图。”
  这样的请求让李管家变得犹豫了起来，“可是夫人，好歹秦小姐也是我们俞家的少奶奶，如此旁敲侧击地对她进行打探，怕是影响不好吧！”
  “少奶奶？”陆筱雅冷笑出声，“李管家，我们俞家什么时候变得这样随便了，会将一个未婚先孕的女人尊为少奶奶？”
  “但老夫人那边……”
  “老夫人已经死了！”
  这样的回怼带着恶毒的残忍，惊得李管家连忙抬手，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阻止下她那险些溢出的尖叫。
  原来她家的这位夫人对老夫人是怀着怨怼的。
  电话那头的静默让陆筱雅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但既然那层窗户纸迟早需要捅破，那早一点似乎也没什么所谓。
  能叫这位李管家看清她今时今日在俞家的地位，那对于她之后的行事绝对百利而无一害。
  她幽幽开口：“李管家，你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你的大半辈子都在我们俞家度过，到了晚年，你不会想要一个人孤苦伶仃，落得个无人送终的下场吧？”
  带着寒意的威胁让李管家颤抖了身形，她感受着从眼眶中不断涌出的泪水，艰难地说：“夫人的意思我明白了。”
  她从没想到，没了老夫人在的俞家也会没了她的一席之地，良禽择木而栖，但李管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因为此刻她为了自己的利益，已然违背了自己的良心。
  她的顺从让陆筱雅松下了一口气，她随即嘱托道：“秦笙是很精的，你打探她的时候小心些，免得得不偿失。”
  “好的，夫人。”
  察觉到陆筱雅要挂电话，李管家硬着头皮问出了心底的疑惑，“少爷他……还好吗？”
  这突兀的一句关心让陆筱雅上挑了眉梢，“李管家这是单纯地关心廷聿呢，还是帮人代为询问廷聿的下落呢？”
  一击即中的了然，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道，慌得李管家嗫嚅得不知要如何辩解。
  在俞家这么些年，她从不知道，原来他们俞家的这位夫人并不像表面那般看起来的温婉柔弱。
  也是了，陆氏一家是何等的门楣，调教出来的女儿又岂会是一无所知的弱者！
  一声轻笑从电话那头传来，那笑里带着警告的味道，“李管家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即可，切勿多管闲事。”然后电话被挂断了。
  耳边响起的“嘟嘟”声让李管家力竭地跌坐到了地上，看着天边泛起的晨光，唯有她一人知道这个凌晨她经历了怎样的噩梦。
  如果是一个梦还好，最怕的便是那避无可避的真实，叫人连喘息都觉得困难。
  她抬头望向了秦笙的卧房，她想，这位秦小姐注定和他们俞家无缘了吧！
  真是可惜了。
  李管家不知道，真正的秦笙和俞家的缘分是如何都剪不断的，因为与秦笙紧密相连的，是他们俞家真正的当家人。
  站在瑞士的街边，秦笙闭眸深吸，“俞廷聿，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