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响不止的电话使得俞鼎华打开了床头灯，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是他的儿子。
  他蹙眉看了眼时间，凌晨五点，这个时间段的电话都透着急迫的不详。
  灯光的照射让身侧的陆筱雅双手掩面，“鼎华，怎么了？”
  “没事，你再睡一会儿。”俞鼎华在陆筱雅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让她心安的吻，随后他拿过手机，翻身下床，出门前他还不忘随手将床头灯关闭。
  十月的瑞士带着露浓的秋意，俞鼎华立在书房的落地窗前，回拨了那个电话，“廷聿，无论如何紧急的事情，致电给长辈前都该对时间有精确的把控，这个礼节还要我重新教你吗？”
  责备的语气里夹杂了三分的怒意，这让俞老夫人本就不悦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倒是不知我个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竟还要聆讯自己儿子的教诲，鼎华，这是你该有的礼节吗？”
  这声威严的反问惊得俞鼎华微凝了面色，“母亲，怎么是您？”
  他慌忙为着自己刚才的无礼诚挚道歉，并恭敬询问老人家凌晨致电的原因，“是不是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毕竟此时他们俞家还有两位不速之客，能得老夫人如此兴师动众地特意打电话至此，想来事发之事同那个秦笙有着莫大的关系。
  “好问题。”俞老夫人坐在沙发里，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位尊者的威仪，“不过a市这边发生的事情却同你所在的瑞士息息相关？”
  俞鼎华一头雾水，“我……不太明白母亲的意思？”
  “好，那我就明白地说，廷聿俞氏医院的云端内网遭人入侵，一份重要的体检数据不翼而飞，我怀疑你盗用他的账号在瑞士进行了操控。”
  云端内网？廷聿的账号？
  俞鼎华叹气解释，“母亲，生意上的事我早已全权交付给廷聿，自是不会越权插手，再说了，俞氏医院一直独立于俞氏的产业，廷聿云端内网的账户，我又如何得知？”
  他的否认让俞老夫人蹙起了眉头，手机本就开着扬声，因而有关俞鼎华的解释，病房内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如果不是俞氏的这位董事长，那么便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俞老夫人缓声道：“那筱雅呢？你知道她在做什么，以及她做了什么吗？”
  老人家的迁怒让俞鼎华相当的无奈，“母亲，我和筱雅来瑞士的原因您老应该很清楚，她因为您和廷聿的选择不予赞同，故而来此散心，她如何会牵扯进俞氏医院的事情？”
  “鼎华，信任不是这么盲目使用的，对于你自己不能完全了解的事情，你最好先探查一下再给我一个合理的答案。”
  俞老夫人说完这话后，随即挂断了电话，她侧头看着躺在床上的秦秀秀，她已经睡着了，饶是有着他们这么大声的对谈，却依旧没有将她吵醒。
  这也就意味着，秦笙母亲的病况已经愈发的严重了。
  “第二次体检报告出来了吗？”
  拿着报告的南木一脸的为难，“虽然核磁共振可以探知到秦阿姨大脑的神经活动状况，但对于深嵌在她神经元里的同位素，我们已经失去了再次检验的机会。”
  本来脑部检测就存在一定的风险，贸然提取一些物质成分都是不得为之的冒险，加之同位素的被操控性，在第二次的检验里，他们从脑部呈像中发现，同位素的位置已经发生了转移。
  人脑的神经一共有十二对，不同的位置意味着脑部不同的功能区域，其中的三叉神经为常人所熟知，而此刻秦秀秀脑部的同位素正处于这个敏感之地，一不小心可能就会使患者丧失掉最基本的咀嚼功能。
  就连整个a市最为权威的脑科专家也不能保证检测的万无一失，所以除非从源头抑制住同位素继续的破坏，否则得不偿失的检测只会造成更为严重的伤害。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一众人费尽心思想要获取头一份儿报告的原因，不单为了探明事态的发展，更重要的是，那上面有着他们千辛万苦探查到的同位素资料。
  如此失去的代价，让他们都难以承受，尤其是秦笙。
  看着她匍匐在床畔的背影，俞廷聿温柔又不失强制地说：“小笙，你先和奶奶回家休息，这件事有我负责，你无需担心，更不用害怕，好吗？”
  面对俞廷聿的劝诫，秦笙少有的纹丝未动，她捧着自己母亲的手，难过得根本不知要如何是好。
  俞廷聿只能将求助的目光落到了自己奶奶的身上，毕竟老人家的威严在那里。
  俞老夫人了然了自家孙子的眼神求援，她借着南木的搀扶，从沙发里缓缓起身，走到了床边，轻轻拉过了秦笙的手。
  她慈爱地说：“丫头，无论如何，你必须保证你身体的健康，记住，你现在不是一个人。”
  老人家的提醒让秦笙意识到了她肚子里的生命，她缓缓抬头，余光里捕捉到了俞廷聿关切的目光。
  是了，至少此刻的她不能再成为一个不必要的负担。
  见她起身点头，众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俞廷聿亲自送秦笙和自家奶奶上了车，离开前，秦笙恋恋不舍地搂着他的腰抱了好一会儿，有不舍，还有心疼。
  她很明白，这个男人的尽心竭力都是为着她的缘故。
  “累了就合眼歇一歇，不要硬撑着。”
  “好。”俞廷聿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了一个吻，“洗个热水澡乖乖睡觉，不要妄图蒙骗我，我会知道的。”
  智能床会将入睡者的体征数据传送到他的手机上，所以秦笙是否真的休息，俞廷聿即使不在她身边也会知道。
  “我哪里骗得了你！这起码的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秦笙的语气里透出了难得的笑意。
  但看着她笑颜的俞廷聿却很明白，这个女人不过是在宽他的心。
  “晚安。”
  俞廷聿立在原地，挥手告别，直至俞家的车消失在医院大门，他才重新折回了秦秀秀的病房。
  田丰叫的咖啡已经送达，在这午夜时分没有这样的东西提神，饶是铁打的身子也经受不住，更重要的是，这是俞廷聿的习惯。
  见他回来，南木拿着秦秀秀的体检报告，从头到尾又和俞廷聿分析了一遍上面的数据。
  “现在最坏的结果有两个，其一，同位素继续破坏秦阿姨的脑部神经，致使其死亡；其二，同位素停止活动，但……”
  南木的欲言又止被俞廷聿接上，“但因为其存在的位置太过特殊，所以伯母极易昏迷不醒，沦为植物人的状态。”
  这样的结果，是他们不敢、也不忍在秦笙面前揭露的实情。
  闻言的田丰也沉郁了神情，尽管他是个知之甚少的旁观者，但秦笙对于她母亲的重视程度，他从一些微末的细小处也能感知得淋漓。
  相依为命的母亲，二十几载的亲情，身为一个至孝之人的秦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要么面临一死，要么陷入昏迷，如此结果还真是可悲得残忍。
  他用掌心搓了搓自己略显疲惫的面颊，“说吧，我还能做些什么？”此刻的他唯有出力帮忙才觉得有所意义。
  俞廷聿垂眸看着手里的咖啡杯，房内的灯光投射入咖啡圈圈的涟漪上，像是一个诱人深陷的迷宫。
  “找人。”
  莫名其妙的两个字让田丰和南木面面相觑，他们不约而同地问：“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