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弱的身体，一推就倒，一撞就倒，倒了弄不好就要骨折……在业余的青少年的比赛上已经是这样了，换到正规的比赛上会怎么样？再换到成年比赛上又会怎么样？
  当然，身体是能练的，时令现在还年轻，又正是在发育的时候，他完全有可能通过练习变得更强壮。
  但第一，他强壮到什么程度，很不好说；
  第二，他能不能在变强壮前不受伤，也很不好说。
  时令这次受伤不是什么大事，可以后要是频繁这么受伤，那就是问题！虽然的确有一些青少年，因为发育过快，而在一年内骨折几次，之后也没有什么后遗症。可那是普通人，对于运动员，显然是很有影响的。
  当然，这也绝不是说，时令的天赋就是可以被掩盖的。只是当他和一个，天赋也许不是那么出众，但技术全面，身体强壮，还有优良基因的少年相比，优势就并不是那么突出了。
  当然，这也和商城队一直以来的风气有关。
  在中超里，商城一直是强队，可很少是最拔尖的那个。
  也就是说，他们经常进入四强，却不是太经常杀入决赛，拿到冠军的次数，更是只有那么可怜的两次。
  这一点，早先不知道多少人吐槽批判，但商城就是这样。
  所以，如果换一个比如绿城这样激进的球队，也许会觉得时令比齐振云重要一百倍——齐振云这样的球员虽然也不是太多，可起码，一年总是能碰到那么一两个的，时令这号的，却是两三年都不见得能碰到一个！
  而这两三年说的还是，在已经经过挑选过的少年里选择。
  好在这不是一个二选一的题目，时令和齐振云他们两个都能要。
  只是时令那边也就罢了——他们也不是很有把握，毕竟，这种在铁中一班上学的孩子，家长应该是更想能在学习上有所发展；
  只是商城队在商城人心目中应该是有地位的，而他们开出的条件，一般家长应该也会想想。
  而齐振云这边则不一样了。
  以齐进的身份，想让自己儿子踢足球的话，哪还用等到今天啊！
  他还一直为自己儿子的成绩自豪来着。
  不过，事情是这么个事情，该争取的，他们还是要争取。
  所以王冬就找了过来，而现在看来，还是有戏了？
  ——如果完全不可能，齐进哪会脾气这么爆啊，一定好声好气的给他道歉了。
  想到这里，王冬也是精神一震：“大齐，都是自己人，有什么想法，你尽管说！”
  齐进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我这马上要走的，还和你是自己人吗？”
  王冬一滞，顿时僵到了那儿，四十多岁的大男人，脸上愣是出现了迷茫和不知所措的样子，齐进看了也是无语。
  “行了行了，你需要表达的呢，也都表达了，至于怎么选择呢，我们总要再看看。”
  王冬可怜巴巴的看着他，齐进摆了摆手：“那兔崽子自己喜欢这个，我也没办法！”
  王冬表情一松，嘿的一声笑了出来，表情里很有几分揶揄，齐进白了他一眼，想了想道：“以后，说不定还要麻烦你照顾了。”
  他突然这么一说，王冬倒不好继续开他玩笑了，沉默了片刻道：“我知道商城这两年对你……”
  他话没说完，齐进就摆了摆手：“老王，都过去了。”
  王冬看着他，他微微一笑：“我说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你知道……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向来都是能踢球。”
  王冬一震，再也说不出别的什么，而那边齐进自己也有片刻的出神——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能踢球，那对于自己的儿子来说呢？
  这么想着，他不由得就吐了一口气出来，这一次，说不定还真要成全这个兔崽子了。
  话说到这里，也说不下去了，王冬又呆了一会儿就离开了，走到操场上，他很有些唏嘘。
  在他还没来的时候，齐进就在这里了，二十多年的时间里，商城真不知道来来往往多少人，而齐进，一直都在。
  他有过最辉煌的时候，那时候，甚至有其他地方的球迷，专门过来看他训练；
  也有过最低谷的时候，因为在那场重要赛场上的失误，他几乎被全国的球迷讨伐。
  他一直坚持训练，保持状态，他是他接触过的，最像球员的球员，而现在，他终于要离开了……
  这没什么，没有人能一直呆在这片绿茵场上，贝利不行，马拉多纳不行，贝克汉姆不行，齐进，当然也是不行的。
  但齐进这一次的离开，却不是退役，而是到另外一个地方。
  如果他不了解内情，也许现在会怪齐进。
  为什么要离开呢？
  为什么要到另外一个地方呢？
  你还能踢多久呢？
  真不想踢了，可以退役啊！
  绿城随便能给你多少，你到底有多缺钱啊！
  ……
  这些话，他甚至不用仔细思索就能想出一堆。
  但，他认识齐进不是一天两天，甚至不是一年两年，而是二十年！
  虽然除了最初的几年，齐进已经不归他负责了，但，他们一直在一个地方工作，而因为足球这个行业的特殊性，他们要比普通的同事更加亲密。
  一般的同事，你有可能天天和他一起吃饭，但你有可能和他一起睡觉吗？还是经常的；
  一般的同事，你有可能经常和他一起喝酒，但你有可能经常和他一起跑步吗？嗯，虽然他没怎么跑；
  一般的同事，你有可能不时的和他参加个单位组织的体育活动，但你有可能经常和他一起上媒体吗？
  吃住行，乃至穿衣服，都有可能是在一起的，了解，自然也就更多一些。
  齐进的这次转会，还真的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就是为了，能多踢一些球……如果商城给不来更多的机会，那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只是这样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呢？”他这么叹息着，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一进去，他就微微一怔，林放正坐在那里，“有什么事吗？”
  这话一出，林放的脸色就是一变，王冬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我就是没想到你会在这个时候来找我。”
  “吃完饭，没事过来走走。”
  王冬看向他的目光有些迷茫……
  据他所知，林放中午向来是先睡觉，睡完觉之后再吃饭，吃完饭就开会工作了……如果没工作就是看资料看视频研究数据……
  虽然他在林放面前一直不自在，有受压制的感觉，可他要承认，林放在工作上，是没的说的。
  而现在……吃完饭，没事过来走走？
  他表现的太明显了，林放不由得就有些不自在，他咳嗽了一声：“怎么样？”
  “啊？”王冬越发迷茫。
  “你不是去找齐进了吗？结果如何？”
  “这个啊。”王冬终于反应了过来，他连忙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还没有答应，不过我看那意思，还是很有可能的。”
  “哦，”林放来了兴趣？“他真愿意把自己儿子放到咱们商城来？”
  “他应该还是想让自己的小孩上学的，不过他儿子，应该是非常喜欢踢球，你知道，这东西是拦不住的。”
  林放笑了起来：“我听说他儿子的成绩还不错。”
  “是很不错，去年是铁中的第一名。”
  林放扯了下嘴：“就算是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铁中每年都会有个第一名，此外还有二十三中，还有商大附中，真不好说谁比谁更强，何况就算当了全市第一又怎么样，哪比得上踢球啊。”
  王冬听了这话很是无言，心说你踢球要是能踢到全省第一也就罢了——什么国家世界，咱先都不说，能到省里第一份，也的确是可以的了，有很大概率是要比上学强的，但你要是踢不到……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还是不如上学啊！
  何况齐振云老婆一家都是大学里的，足球这个东西是很难传承的——是，如果父母是运动员，那无疑会有更多的机会更好的基因，可没有成绩，一切都是白搭。那是真要能踢出来才行的。
  相比于这个，学术就是能够传承的了，就比如我们不时的能听到这是什么鲁迅的第多少代徒孙，老舍的第多少代子孙，你什么时候听到过，这是贝利的第三个弟子……？
  这东西，你踢不出来，就是踢不出来。
  没有成绩，你爸爸是马拉多纳都不行。
  齐振云在足球上有那么点天赋，小孩自己也努力，但他一定能比齐进强吗？很不见得，甚至，他都取不到齐进这样的成绩。
  只从前途上来考虑，人家还真是不如上学。
  不过他也知道，林放自己不是球员，却对足球有一种狂热的热爱，在他看来，这世界上最美好的工作恐怕就是做球员了。
  因此他也不说什么，只是又喝了口水。
  林放看着他，等了片刻：“那除了这个，你们还说了什么？”
  “嗯？”
  王冬一怔，林放看着他，过了片刻，王冬才反应过来，他想了想道：“没有了。”
  “没有了？”林放满脸的不信。
  “没有了。”王冬一脸镇定。
  林放看着他，王冬也平静的看着他。
  林放的目光，越来越冷冽，而王冬，始终平静。
  “王经理……你们，真的没有再谈什么吗？”如果说刚才还带了些亲近的话，这一刻，他的语气已经是冷漠了。
  王冬暗暗的在心中叹了口气：“林经理，你说，我们还应该再谈些什么呢？”
  林放抿了下嘴，停了片刻，终于道：“他要到绿城了。”
  “嗯。”
  “他为什么要到绿城！”
  虽然好像是疑问，用的却是感叹号，王冬慢慢的吐了口气——他没有想到林放会真的问出来，不过既然问出来了……那他也没有办法回避了。
  不过虽然这么想了，他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想了一下：“林经理……你说，齐进有对不起过商城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您也知道，我和大齐有那么点交情，也许说不上多么好的朋友，但我们有交情，我们，认识了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我们没有吵过架，没有过什么大矛盾，而他，又一直是令我敬佩的，所以我不知道我的判断是不是正确的，所以，我来问问你，林经理，他有对不起商城吗？”
  林放皱了下眉，他本来想脱口而出的说，当然有！
  他现在的转会就是对不起商城，但这话他不能说——转会的球员实在是太多了，如果这都算的话，那好像只要在商城踢过球的球员都对不起商城了，而现在还在商城的呢，以后说不定也要对不起商城……
  这言论要是流传出去，一个傻X绝对就扣到他头上了。
  不过要让他真要说出来齐进哪里对不起商城，他又真的一时说不出来。
  没在国际大赛上拿到过成绩吗？这好像不是齐进一个人的责任；
  当年闹出过丑闻吗？他们也知道，齐进完全是被连累的。从来没有这方面问题的齐进，更加不可能在那样的时刻，去干那种事，完全就是，为了不被其他人排挤，而过去走个过程。
  全程连酒都没沾，却被打入了耻辱架上。
  也许齐进不够聪明，不过谨慎，却远远不上对不起商城。
  更何况，当时就是那个风气，齐进如果不去，可能在赛场上就被排挤了，当然，从那一次的后续结果来看，他真不如不去，但在早先，谁又知道呢？
  而除了这些，齐进还有什么做的不到位吗？
  他不努力训练吗？
  他在赛场上不卖气力吗？
  他不服从战术安排吗？
  好吧，最后一点还真是有过，可这不能说对不起商城，最多也就是对比赛的理解不一样，作为一个老将，他当然是对比赛有着自己的理解的，而他们所请的那些教练，也真不能说都是正确的。
  这么一想，齐进竟是没有什么过错，可怎么能没有呢？
  他，令他们失望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