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悄无声息地往回退了几步。
  周子昆跟着我，也往拐角的阴影里退。
  从黑暗里看着萧羿，他的眉眼在我的视线当中格外的明晰。
  看我站立那么久，因双脚肿的厉害，不时换个姿势斜倚墙壁，周子昆很担心地从后面轻拍我一下。
  “表妹，我们走吧。我看妹夫这样儿，一定是有原因的。这么久都过去了，他们只是在交谈，并没有发生些别的事情……我想应该是你多虑了。”
  许是因为听到了周子昆的声音，萧羿忽然偏头，往我们这边看过来。
  我赶紧往后缩了缩，将食指压在唇上，示意周子昆小声说话。
  我两只手都扒在墙上，设法往那边探出一点头来观察。
  此时的萧羿已经收回了视线。
  那个‘头牌’巧笑嫣然，不时拨弄垂下来的栗色长卷发。
  裸露的香肩在五色的灯光下，被打磨出柔美性感的弧度，随着她的肢体动作，时而耸动，露出让人意乱情迷的娇态。
  她粉色的高跟鞋尖转磨在锃亮的地砖儿上，身体缓缓前倾。
  萧羿眉峰压下，从风衣的口袋里拿烟出来，递了一支给面前的头牌。过程中，看似不经意地又往后退了一大步。
  “他们在说什么，你能听得清吗？”我看向一脸严肃的周子昆。
  他摇摇头，禁不住干笑两声，“表妹，你直接问妹夫吧。我们猫在这里，什么都听不见。”
  我犹豫了，就这样回去的话，心里又不踏实。
  虽然萧羿跟头牌在交谈的过程中，一直避免跟对方有暧昧的身体接触。可他这么做的目的，又让我十分好奇。
  萧羿帮头牌点上烟。
  两人在走廊上喷云吐雾。
  头牌越笑越灿烂，萧羿却好像若有所思。
  “算了，走吧。”
  心口忽而像是打上了露水。
  站在灯光底下的萧羿让我觉得有些陌生。
  我们虽然是夫妻，亲密无间，然而，这个时候忽然意识到，他或许还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隔壁包房，传出惨绝人寰的歌声，“……让你疯，让你去放纵。以为你，有天会感动。关於流言，我装作无动於衷……”
  我嘟囔一声：“真难听。”
  周子昆笑笑，不时帮着我注意脚下。
  我们缓慢的向前移动，周子昆很体谅我，一直手臂虚虚地扶着。那副皱眉的神情，看起来很紧张。
  姹紫嫣红门口，周子昆要去开车，让我等在原地。
  我很疲惫，不时轻按太阳穴。
  身后，脚步声响起。
  这声音我很熟悉，每天百无聊赖，最期待萧羿下班的时候。
  天天如是，看时间差不多，我都会在门口等着，熟悉的力道跟落地的频率，萧羿的脚步声我都不知道在心底反反复复记忆多少次了。
  心口微颤，我绞着衣袖，回过头去。
  萧羿的风衣落下来，将我紧紧裹住，“不听话……不是叫你在家里等我。”
  柔软的声音好似熏暖的春风，萦绕心间。
  眼眶渐渐有些湿润，我轻轻吸了口气，生怕望进萧羿的眼睛里，就会落下眼泪。
  萧羿揽住我，为我整理身上的风衣，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的缝隙，才在我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带着淡淡的烟草气息。
  “你看到我了？”我压抑着颤抖的声音，尽量平静的询问。
  “看到了，我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你了。”
  “那你还装作根本没我这个人！”我恼怒地捶打了几下萧羿的胸口。
  萧羿笑笑，柔软的唇线挑起两抹好看的弧度。
  他任我捶打，不躲也不避。
  见他不言不语的，还一直一副笑眯眯的神情，我的火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不由瘪着嘴巴问：“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每天都来这里，小田知道吗？”
  萧羿从风衣口袋里摸出口香糖，淡化口中的烟味儿，“小田知道。”
  “然后呢？”
  “什么然后。”萧羿揽着我往前走，小心翼翼地步下台阶儿。
  “那个头牌。”
  “头牌？”萧羿故作狡黠地转了下眼睛，“我有事情找她。”
  “到底什么事儿，非要跟我卖关子吗？”我急得跺脚。
  萧羿的态度也太让人恼火了。
  他揉捏着我的肩膀，似在安抚我的情绪，用下颌指向停车场的方向，“周子昆来了，等回去了，我再仔细跟你说。”
  雪亮的灯柱儿划开夜色。
  周子昆看到萧羿，微微的有些吃惊。
  “子昆，麻烦你将我们送回去，我喝了酒，没办法开车。”
  “好。”
  一路上，我们什么话都没说。
  到家之后，萧羿为我脱掉衣服，要帮我冲澡。
  我不满地推他，“今天话说不清楚，我们什么都别干？”
  “你原本准备干什么？”萧羿语气玩味。
  我脸红了，敲萧羿的肩膀。
  他将我放倒在床上，帮我脱鞋，仔细认真的模样让我心头暖热。
  “那个头牌还挺漂亮的。”我轻哼，话里有话。
  萧羿皱眉，他半蹲着，仰头看向我，“漂亮吗？我怎么没觉得？”
  我撇嘴，“肯定是比家里那个大了肚子的黄脸婆漂亮！”
  黑影压下来，我低呼一声，人被萧羿压在身下。
  定睛看去，萧羿双眸浓黑，犹如窗外的夜色，“现在不做点儿什么，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对你的兴趣究竟有多强烈？”
  萧羿上下其手，怀孕后我的身体变得有些敏感，加之他的手法刻意勾起一阵痒意，我咯咯直笑。不住地用手拍打身上的萧羿。
  “好了，行了，我知道了。”
  萧羿吻住我的嘴，在我的唇上辗转厮磨，吻到我气息渐渐急促，脑中眩晕，眼前灯火闪忽，拉出一条条绚丽的锦带。
  喘息间，我将萧羿从我身上推开，深吸了好几口气，脸上的红潮才渐渐退去，“别想糊弄过去，快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萧羿怕压着我，两只坚实的手臂一直撑在我身体两侧。
  他坐起身来，也扶我起来，靠在大而柔软的毛绒玩具上。
  “你说的那个头牌是上次袭击你的那个男人的女朋友。”
  “阿伟？”
  对于那个对我行凶的男人，我略有耳闻，据说身边的人都叫他阿伟，而他跟小田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才会迁怒到我身上，我就不得而知了。
  “原来，你是想通过勾引阿伟女朋友，来给我报仇啊？”我不满地去捏萧羿的脸，手指划过他脸上的轮廓，一遍遍在心里感叹——长得真好看。
  怎么看都看不够。
  萧羿笑了，眼梢攒着让人心动的暖意，“剧情可没你想象的那么复杂。阿伟是姹紫嫣红的少爷，人气挺高的。姹紫嫣红虽然明文禁止工作人员有违法行为，比如……各种毒品，你懂吧？”
  我点点头。
  我懂，就算没有亲眼见过，可类似的社会新闻也看过不少，类似像姹紫嫣红这样的地方，一定不会干净。
  “可这里的经理为了提成，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暗中鼓励。之前，席伟才为了笼络人心，也没有全面禁止。自从小田接手之后，大刀阔斧的整顿。阿伟直接被赶出了姹紫嫣红。他为人脾气暴躁，喝了一斤酒，直接去找小田的麻烦。结果，被收拾的很惨。周景下手太重，导致阿伟脸上豁开一道口子，伤口痊愈之后，势必是没有办法再端少爷的饭碗了……”
  那天阿伟袭击我的时候，我太过惊慌，并没有注意到他脸上有伤口。
  “他怀恨在心，却不能把小田怎么样，就只能找我报仇？”
  萧羿点点头，眼神阴沉，眉间沟壑纵横。
  “我了解到，阿伟还有一个弟弟，是个亡命之徒。兄弟感情还很好。”
  说到这里，我差不多明白了，不由紧紧抓住萧羿的手，“你担心阿伟的弟弟会报复我？”
  萧羿的一只手臂穿过我的头发，将我紧紧揽在他怀里。
  我能够听到萧羿有力的心跳声。
  “阿伟兄弟是被奶奶养大的，奶奶是他们兄弟俩的精神支柱。我通过头牌了解到，阿伟之所以会来姹紫嫣红工作，是为了给奶奶赚医药费。半年之前，他们的奶奶被查出得了胰腺癌。”
  我几乎将头埋在萧羿的胸口里，他的声音低低地落在耳边。
  “我第一次去姹紫嫣红是想了解小田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连累你也被报复。头牌知道我是小田的姐夫，几瓶酒的工夫，就跟我说了个大概。不过，她一直不肯跟我说阿伟兄弟的奶奶在哪里住院。”
  我仰起脸来，疑惑地看着萧羿。“你为什么想要知道阿伟的奶奶在哪儿？”
  萧羿暖人的笑容晕在从头顶洒下的灯光里，“傻丫头……阿伟跟弟弟都是为了奶奶才做这些，我只要表现出诚意，负担一部分的医药费，他们也不好意思再迁怒你了。”
  那一瞬间，我呆愣愣地看着萧羿。
  许久，才吐出一句话来：“原来是这样啊……”
  我真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样。
  怪不得萧羿天天都去姹紫嫣红，原来是为了了解阿伟的情况，防止他们兄弟会再次伤害到我。
  萧羿亲吻我的额头，“我知道……你上次一定吓坏了。当时，我看到你那么恐惧，心脏就好像被刺穿一样，我想竭尽全力保证你的安全……如果单纯的只是找人保护你的话，我担心，人难免会有疏忽的时候。可我……在你身上，承担不起任何的疏忽跟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