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灰一只手挡着头，一只手遮住脸，她做贼似的向身后偷瞄了一眼，见范熙臣此时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边的女孩身上，压根就没注意到她。
  女孩眉目如画，出水芙蓉般的清丽可人。
  “真的没关系吗？”叶子灰听到范熙臣如是说道。
  叶子灰甚至脑补出范熙臣脸上那能柔。
  看样子，像是蛮开心的。
  叶子灰看着女孩脸上那甜美的笑容，心里忽然生出一种酸涩的感觉，她觉得心口有些涨痛。
  叶子灰刻意忽略自己心中的感觉，着身后的人没注意到她，快速撤退。
  眼看着还有不到半米的距离就到门口了，结果却被人生生的叫住了。
  “服务员，先别走，过来一下，把这里打扫一下。”年轻女孩冲着叶子灰说道。
  只差两步就到门口，叶子灰心中默默念叨：听不见，听不见，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叶子灰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快速向门口走去。
  叶子灰是装作听不见，可她身后的女孩儿不高兴了。
  “喂，叫你呢，那个服务员，怎么越叫越走啊。”女孩因为不高兴而拔高了音量，瞬间引起了其他客人的注意。
  脾气火爆的于可颂正待大骂，旁边一个大波浪长发披肩的美女冲着他敲了敲腕表道：“哥，这都几点了？你要磨蹭到什么时候？布景构图都有问题，抓紧时间，重新调整吧。这种样片，拿到顾氏的董事会只会给闻熙哥丢脸。”
  “好的，我的可蔓妹妹。”于可颂脾气火爆，却偏偏是个妹控，对这个唯一的亲妹妹非常宝贝，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几乎言听计从，于是骂人的冲动几乎消了大半。
  “如果壹诺是这种效率，最后样片是这种效果，恐怕顾氏的董事会通过合作案的几率会很低。”顾闻钧不再看向叶轻音，轻轻啜了一口咖啡，悠悠的开口道。
  “快点，行动起来！”金主不可得罪，于可颂再不敢怠慢，冲着棚内工作人员吼道。
  于可颂边跟导演商量，边咨询着顾闻钧的意见，执行导演指挥着工作人员重新布景，棚内顿时一片混乱。
  叶轻音与顾闻钧对视过后，再也没敢看向顾闻钧，那种冷冷的不屑让她痛到无法呼吸。
  叶轻音看到小朱已经回来了，便跟小朱使了个眼色，想悄悄的退出去，她想尽快离开这里，在这呆的时间越长，越要面对现在的卑微。
  叶轻音刚刚转身想要离去，就听顾闻钧对征求他意见的于可颂道：“画面不够灵动。”
  于可颂刚要说什么就听于可蔓直接道：“那颗圣诞树，内部是空心的，让人套在身上，直接跟模特互动，这样画面就灵活多了。”然后指着叶轻音道：“你的身高正合适，身材娇小，你把圣诞树套在身上试一下。”
  顾闻钧单手撑着下巴，老神在在地看向叶轻音。
  叶轻音嘴巴张了一下想要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利落的将羽绒服脱下，直接走到圣诞树旁，把道具圣诞树套在身上。
  顾闻钧眉头微微一蹙，低下头陷入沉思。
  这颗道具圣诞树是由厚厚的绒布和棉花用一圈圈铁丝箍成的，内部的空间狭**仄，厚厚的绒布遮挡住视野，跟本看不到外部。
  拍摄助理带着叶轻音走了一遍位后，拍摄便正式开始了。
  叶轻音只能根据记忆和拍摄助理的提示音走位，在笨重的圣诞树内举步维艰。
  道具圣诞树内又闷又热，大概拍了有半个多小时，叶轻音忽然感觉头昏目眩起来。
  “圣诞树，怎么还不动？”他听到于可颂喊道。
  叶轻音提起一口气，忙走了两步。
  “是往左边走，不是后面。”
  叶轻音赶紧后退两步，偏偏和模特撞到了一起。
  “又错了，我的天啊，你怎么这么愚蠢。”于可颂耐心告罄。
  叶轻音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尖锐的疼痛让她清醒一些。
  为了保住这份赖以生存的工作，她愿意低到尘埃。
  “圣诞树，你动早了。”
  “是左面，你怎么走到右面了”
  “圣诞树……”
  “……”
  “卡~~”大概过了小半个钟头，导演喊了一声ok，工作人员顿时都松了口气，叶轻音提着的一口气松了下来，直接摊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在她失去知觉前，她好像出现了幻觉，有一个声音在喊她，这个声音让她心里暖暖的，然后被拥入了一个怀抱，既温暖又安全。
  接着她便沉沉地跌入了黑洞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轻音渐渐感到头痛欲裂，她挣扎着睁开双眼，入目的是休息室内的一大片盆栽，她忽然她意识到有些不对，因为休息室的窗户半开，自己正衣衫凌乱的躺在床上，当下心中一惊。
  叶轻音忽的从床上坐起来，未料到一个装冰的袋子，直接从额头上掉到大腿上，冰的她一个激灵。
  “轻音姐，你醒了，不要着急坐起来。”助理小朱待看到叶轻音转醒，忙上前询问道。
  “我这是怎么了？”叶轻音拿着冰袋愣愣的问道。
  “轻音姐，你刚才轻微中暑加上过度疲劳昏倒了，医生让你多休息，你再躺会……”小朱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把一个杯子递给叶轻音继续道：“刚才你真是吓了我一跳，你在摄影棚直接昏倒了，你如果身体不舒服，就提前和于总监说，于总监那个人虽然脾气暴躁，但不至于那么不近人情。医生说你疲劳过度和营养不良，让你有时间到医院详细检查一下？”
  叶轻音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发现水略带咸味，应该是放了一些盐，她把水一口喝干，半躺回床上道：“哪有那么严重，这个医务所的医生就喜欢夸大其词。”
  “不是旁边医务所的医生说的，这是顾氏的私人医生说的。”小朱道。
  “啊？”
  “你昏倒后，顾二少第一个冲上前，是他把你抱到休息室的，第一时间给顾氏御用的私人医生打电话，他当时的脸色很难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昏倒的人是他女朋友呢？”小朱笑道。
  叶轻音的心头一颤。
  小朱一脸羡慕道：“你的运气真好，没想到顾二少人这么好，你昏睡这一个小时，顾二少一直叮嘱我们好好照顾你呢。”
  “什么？现在几点了？”叶轻音没想到自己昏睡了这么长时间，吓了一跳，忙问道。
  “六点半了。”小朱道。
  天啊，这个时间早已过了安安放学的时间了，叶轻音从床上一跃而起，她不顾小朱的阻拦，整理好衣服，就往外走。
  刚走到走廊手机便响了起来，叶轻音从兜里掏出手机，电话刚接通，一个童稚的声音迫不及待的传了过来：“妈妈，妈妈，你在哪里？”
  “安安，对不起，我在……，我在公司，我实在不该误了接你放学的时间……，你等着，我马上去接你……”叶轻音心中愧疚难当，安安从出生开始就跟她相依为命，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他们彼此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她能真真切切感受到安安心中的不安。
  “妈妈，我没有怪你，我知道你没来接我放学，肯定是有原因的，你在公司加班是不是？只是，以后，你加班的话告诉我一声，我很担心你。我现在在陆小菲家……”安安虽然才九岁，但非常懂事。
  安安越是懂事，叶轻音心中越是心疼，她刚要说点什么，就听电话里传来一个成熟男人的声音：“轻音，我是陆尧，我今天接小菲放学的时候，看到只有安安一个人在学校门口等，打你电话没打通，便将他接到我家了。”
  “陆大哥，谢谢你。”叶轻音轻声道。
  陆尧的女儿陆小菲和是安安是同班同学，他们两家住的很近，同情他们的境遇，经常对他们多加照顾。
  陆尧听叶轻音的声音有些疲惫，顿了一下继续道：“最近怎么样？工作不要太拼了，多注意身体，你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告诉我，如果你的工作太累了，我可以再帮你介绍一个……”
  “谢谢，我现在的工作很好，你已经帮我很多了。”叶轻音不想再给陆尧添麻烦。
  “刚好我今晚没应酬，小菲最近闹着要吃牛排，我一会儿就带她和安安去吃，安安今晚就在我家里睡，明天我直接送他去上学，你放心吧。”陆尧顿了一下，叮嘱道：“今天很冷，回家注意安全。”
  “陆大哥，让我怎么谢你。”叶轻音感动之余，忽然想起了什么，道：“陆大哥的中药快吃完了吧？我明天顺路再给你拿一个疗程的，你脾胃不和，又经常应酬，记得喝酒的时候，一定要先吃点东西垫垫。”
  对叶轻音来说，陆尧是个难得的好人，她挂了电话，当下心中一片温暖。
  “这么轻声细语、温柔多情，这是跟谁通电话呢？”灯光幽暗的走廊里，一个男人的声音悠悠响起。
  叶轻音回头，只见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从转角处走来，男人脸上挂着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嘴里噙着轻蔑的笑。
  叶轻音脊背一僵。
  “叶轻音，十年不见，你真是老了不少，看来你的生活似乎不尽如人意。”顾闻打量着叶轻音熙毫不客气的道。
  “谢谢，我现在生活的很好，如果顾先生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叶轻音说完，也不待他的反应，径直往外走。
  “这么急着走，是要去会电话里的人吗？”顾闻钧轻轻嗤笑一声：“十年不见，你对付男人的招数也换了吗？难道说美貌不在了，要靠卖惨博得男人的怜惜吗？”
  叶轻音回头瞪了顾闻钧一眼，然后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向自己，瞬时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
  只见她羽绒服也未穿，脚上汲拉着休息室的蓝色大拖鞋，咸菜干似的衬衣上偏偏还有一滩干涸的水渍。
  她这落魄的形象和顾闻钧那衣冠楚楚的贵公子形象简直形成鲜明的对比。
  叶轻音正暗自懊恼着，忽然什么东西兜头罩了上来，叶轻音忙从头顶拿下来一看，原来正是她自己的羽绒服。叶轻音愣愣的看着顾闻钧。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顾闻钧凝视着叶轻音，他的眼睛很黑很亮，目光中伴着点点星光闪烁。
  叶轻音一愣，过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舌头道：“不用了谢谢，这里离地铁很近，我坐地铁回家就可以了。”
  “随便。”顾闻钧扔下这句话就转身走了。
  叶轻音忍者心中的酸涩，看着男人的背影渐渐的消失。
  “啊~~~”叶轻音忽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满头冷汗。
  又做噩梦了，梦中女人那毫无血色的脸，不自然扭曲的四肢，身下不断流淌的血最终汇成一朵盛开的妖异之花。
  她开了灯，摸到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快到午夜12点了。叶轻音知道今晚又将是一个无眠之夜。
  顾闻钧抬头看了一下楼上忽然亮起的灯光，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他今晚一直心事重重，等到参加友人的聚会时也是心不在焉的，以致不到11点聚会就散了。他开着车，一路脑子里都充斥着，下午从壹诺公司员工那里，旁敲侧击的叶轻音的情况。她这些年过的并不好，单身，租了个老旧的公寓，一直在社会的最底层挣扎。
  他初听到这些极为震惊，这些跟他最初的设想并不一样。或许，人生就是际遇，现在的叶轻音也和记忆中的叶轻音大相径庭。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把车开到叶轻音家的楼下，望着这个破败的小区，他觉得自己看到这一切，本应觉得很痛快，一个他曾经视为生命的女人，因为她的爱慕虚荣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然而此时此刻，他心下竟然有些惘然，不由喃喃自语道：“叶轻音，你放弃了我，得到怎样一种人生？”
  你后悔过吗？
  从不口出脏话，然而寥寥几句，就能使人无地自容。
  哼~~”顾闻钧皱了一下眉头，冷冷道：“谁知道呢？”
  是一个聪明、机巧，善于夤缘上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