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真正的公主(二)
作者:骛醒      更新:2021-07-01 06:44      字数:4276
  公主婍出来的时候换了一件粉色的裙子,陪着她粉色的眼睛,粉粉的脸颊,居然有一种别样的可怜之感。
  谢尤正在用力把裙子上的褶皱拉平,她一抬头,正好看见公主婍走了出来,身后还和上次谢尤脸刚伤的那天一样,仆从乌压压的一大群人。
  谢尤立刻说。“公主婍,这…我们去定国公府上,轻车简从,好一些?”她想的是人多了恐怕走得慢,公主婍想的是万一沈哲又拒绝了她,人多嘴杂。她于是轻轻的扬了扬唇角,说。“小谢说的是。”
  谢尤点了点头,又听见公主婍说。“就你和我去吧。”
  公主婍郑重的点头,提着裙子率先上了马车。
  谢尤犹豫了一会儿,嗖的一下跳上了马车,一弯腰坐进了马车。公主婍咬着下唇,泪盈于睫。
  “公主婍?”谢尤坐下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开动了。
  公主婍忽然就开始嚎啕。
  谢尤坐在她旁边,想拉着她的手,但她的手总是捏着帕子动来动去抹眼泪,谢尤的手在半空里悬了半天,她啪的一下打到了公主婍的手背。
  公主婍抬眼瞧她,谢尤尴尬的说。“公主婍,妆哭花了。”
  公主婍立刻从袖子里掏出个镜子,举在脸前。
  镜子的背面上金色的葡萄纹谢尤从来没见过,她一时盯的入神。公主婍突然把镜子收起来的时候,她往后缩了一下。
  风鸣剑因为她的动作发出了一声细鸣。狭小的马车里不时有从车帘里透进来的光线。
  “小谢,你觉得我们这样上门,沈公子会如何答复呢?”公主婍总算镇定下来,细声细语的问道。
  谢尤道。“那要看公主婍问什么了?”
  公主婍自嘲的说。“我也不明白。”
  谢尤想了想,低声道。“公主婍容禀,”她的呼吸声很轻,谢尤感觉自己在寻找萧书仪说话的仪态,她微微抬着下巴,让自己的神态更加坚定。“我同定国公,是在东海的时候认识的。不知道公主婍眼中定国公是个怎样的人,但我的眼里,定国公是个心思细腻的男子。我们一道回中州的路上,他因为要向陛下写一封奏折,前前后后写了上百封,一句也要茶不思饭不想上数天。与公主婍的亲事,对于定国公来说,是比一封信更重要的决定。”谢尤越说越有自信,她看到公主婍的表情柔和起来。“但是沈三哥也是个果断的人,我当时孤身涉嫌,和一个武功一般的小贼去了山匪营寨,听说是沈三哥决定,带兵立刻入山寻我。”
  公主婍皱眉道。“小谢…说实话,我以为沈公子拒绝我,是因为他心里的夫人另有人选。”
  谢尤说的正起劲,公主婍忽然打断了她,她一面觉得自己还有许多话没说完,又一面觉得,说起话来她变得不像她了。
  公主婍咬了咬嘴唇,说。“我……小谢……你……”
  马车这时候忽然停了,谢尤挑了挑眉。“定国公府离太平宫真是近,”她说着走过去替公主婍掀开马车帘子,“我还从没有来过沈府。”她看着公主婍,问。“公主,刚才要说什么?”
  公主婍忽的一笑,伸手搭在谢尤的手背上,站了起来,“没事,我们下车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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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哲在书房练字,这是他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当他写到“庄严”两个字的时候,从东海带来的老仆人站在窗下弓着腰禀报。“谢姑娘来了。”
  沈哲惊讶的放下了笔,谢尤从来没有来沈府拜访过他。他整理了衣袍,对老仆说。“请小谢道前厅相见。”
  他以为谢尤是来问太元山的情况的,沈哲很关心太元山剿匪的情况,所有的邸报都在他书案的一角,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和谢矢军中的几位从前沈家军的将军通信,那里的山匪,是他的杀兄仇人,尽管他知道谢矢一定也像他一样想要为了沈稳报仇,荡平整个山寨,但他依然希望自己也在那里。他挑了几分重要的邸报和书信,匆匆夹在胳膊下,赶去了前厅。
  从门里望过去,站着一个粉衣的女子,她的侧影看起来温柔又无助,沈哲不由的放慢了脚步。
  谢尤坐在屋顶上,他抬头望见了她的一双红鞋。
  “进去吧。”谢尤笑了笑。
  沈哲仰着头,把夹在胳膊下的一堆邸报和书信放在了第一级台阶上,简短的说。“太元山的消息。”
  谢尤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她捡起那一堆纸的时候,沈哲刚刚把前厅的门关上了。她把一半垫在地上,坐了下去,另一半捡在手里,随便挑了一页,就开始读了起来。
  这上面似乎是一个人写给沈哲的书信,第一行就写着。“三公子,谢将军来的过迟,对付太元山的事多由程侯爷与程少将军定夺,前日程家父子领兵三千,由当地百姓带路,从小路上了太元山,傍晚方归,这之后,程侯爷就决定不再主动攻击太元山匪,而是改为围山。”谢尤知道围山,但她不知道细节,看到这封信,不知为何她的心里居然有一种不大舒服的感觉,信里透出的消息,似乎在说。谢矢还没有从太元山回来,不是他的错,而是程家父子的错,她早就知道大哥会打仗,怎么会这么久都打不下一座小山头呢?
  谢尤把所有的信一把塞在了屁股下面,两只手撑着脸思索要不要再给子绪先生写一封信,或者她应该直接写信给谢矢?她应该去太元山,她的剑很好,她可以上太元山上,砍下山寨匪首的头……她
  “小谢。”
  “小谢。”
  两道声音从背后传来,谢尤扭着脖子,回头看到公主婍跟在沈哲的身后,她没有笑,甚至她的嘴角看起来很严肃,但谢尤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眼底的愉悦,她冲着公主婍眨了眨眼,然后看着沈哲说,“沈三哥,这信里提到的事情是真是假?”
  沈哲回头看了一眼公主婍,斟酌着说。“写信的人十分可靠,但所提之事……我拿不准。”
  谢尤沉默了一会儿,道。“我要去太元。”
  沈哲道,“我也想去。”
  他们两个人站在院子里,似乎已经想到了去了太元之后的事情,公主婍忽然出声道。“小谢,你不能去太元山。”
  谢尤没想到公主婍会这样说,她挑了挑眉,不以为意的说。“有什么不能去的?”
  沈哲却显得对公主婍的话若有所思。
  风声很紧,谢尤按着风鸣剑,不让它发出响声。
  公主婍犹豫了片刻,说。“皇兄派了人看着小谢你,你每天的行踪都有人报给太平宫。”
  谢尤不信,如果有人盯梢,她一定会发现。“不可能。”她否定。
  公主婍说,“是真的,我去找皇兄的时候,听到第五大人在向皇兄回报,他们似乎是安插了几个人在小谢你常去的地方,谢府里扫洒的下人,程府看门的小厮,金家酒楼的伙计,还有皇嫂宫中的奉茶宫女……”她一双眼睛盯着谢尤,“我说的是真的,小谢。”
  谢尤惊住了。“为什么要看着我?”公主婍没来得及回答,谢尤自己就说出了答案。“因为大哥去太元山打仗了?”
  公主婍点了点头。
  谢尤冷哼一声,“我以为我大哥是陛下的亲信。”
  公主婍叹口气。
  谢尤只好把目光移向了沈哲,沈哲面色深沉,但眼神落在公主婍身上,谢尤这才发现,她从前认识的公主婍看起来天真可怜,温柔又傻气,今天先是见到了崩溃要自杀的公主婍,然后又见到了这个……“公主,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公主婍偏开头,小声说。“因为和你们有关。”她望着谢尤和沈哲,“小谢和沈公子,谢将军对你们都是亲人,我想,我应该多探知些消息,至于这些话,我自己琢磨出来的。如果小谢离开中州,一定会对谢将军不利。”她这次停顿的时间比最开始开口的时间还要长,接下来的那句话她犹豫了许久,才说出了口。“皇兄和我记忆里的哥哥不一样了。”
  谢尤挑了挑眉,皇帝景重和她头一次下山,从别人口里听到的样子,完全不是一个人。那时候沈稳对景重赞誉有加,说他是当今世上胸怀最宽广的人,而谢矢则将沈稳和景重二人一并尊为他的兄长,崇拜又景重,至于萧书仪,萧书仪那时也和现在一样一颗心都拴在景重身上。但自从景重让第五在宫道上试图射杀她的那一天起,这个皇帝在谢尤心里的形象就妖魔化了起来。
  沈哲低声道。“公主,此话日后再也不可说了。”
  公主婍缩了缩脑袋,又变回那个小可怜似的公主了。
  沈哲瞥了谢尤一眼,道。“我送公主回宫,小谢,晚些我们在金家酒楼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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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家酒楼,谢尤和金源祁在三楼的走廊上遇到了,金源祁腆着肚子,一见谢尤就说,“小谢,你来了,正好,我这里雇了镖局的人要往永州去送东西,那边气候干燥,我怕谢将军带去的兵不合适,从华神医那里买了些准备送去。呦,你这脸上,这么明显一道疤呢?怎么不是华神医给你治的脸?”
  谢尤挥了挥手,把脸上疤痕的这个话题错了过去,她对金源祁道。“金老板,你要给大哥送东西?正好,你把我一起送过去吧。”
  金源祁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这可不敢,小谢,官府的人盯着你呢。”他向下使了个眼色,果然底下有好几个伙计都在一边干活的同时一边观察着谢尤的一举一动,谢尤按着风鸣剑的手忽然发力,把整个剑的按得快从腰上坠下去了。
  “金老板你一直知道?”谢尤咬着牙问,她还以为金源祁是她和大哥这边的。
  金源祁又吓了一跳,他凑近谢尤,压低了声音问。“我以为小谢你早就知道了,所以那天才故意从酒楼摔了下去,在家窝了这些天避风头。”
  谢尤牙根痒痒,她瞪着金源祁,道。“金老板看我是有这样巧思的人?”
  金源祁上下打量了谢尤一会儿,哈哈笑着说,“这……小谢,你来中州这么久,明枪暗箭的,总该有点长进不是……”
  谢尤哼了一声,不想同金源祁说话了,她简短的说。“我没什么要捎给大哥的,一会儿沈三公子要来,我先去雅间等着他。”
  金源祁笑眯眯的说,“听说沈三拒绝陛下赐婚公主的美意,怎么,小谢,你们……”
  谢尤走进雅间,啪的一声关了门。
  她这会儿又是气,又是难受,毕竟连公主婍都懂的道理,她居然不知道,这么一想,萧书仪似乎的确嘱咐过她不要没事乱跑,她当时还以为是萧书仪怕她脸上伤口见风留疤……
  唉。
  谢尤从怀里一把掏出被她胡乱塞进去的信纸,又抽出了一张看。
  这次这张似乎是下面官员写给上级的奏报,里面写的是。“山匪狡猾,化整为零躲进了太元山的各处,谢将军身先士卒,进山追击多次,收获不大。程少将军后劝谢将军遵循程侯爷的围山战术。”
  谢尤撑着头,把这两张纸随手扔在桌子上,又拿了两张。这又是一封给沈哲的信,信里说。“捉住的山匪小头目,曾经与程侯爷对战过,程少将军认了出来,说此人口中有情报。谢将军便吩咐属下看管此山匪,每日与程少将军亲自审问。此山匪自名姓穆,到了山上没多久,不是什么头目,程少将军一定是认错人了,他也不是山匪,但在山上的确遇到了不少人。程少将军一口咬定此人说的是假话,执意要继续审问,与谢将军分歧巨大,二人争吵过后,当晚穆姓山匪就突破看管,成功逃跑了。”
  这一段谢尤倒是知道一点,叶敛还因此受了伤。她今天进宫去就是要说这个山匪的事情,姓穆?城东米面铺的赤焰女子,不也是姓穆吗?
  谢尤这会儿把这两张半纸又放在了手边,看起了剩下的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