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蓁与孔二穿到船的另一侧，樊蓁示意孔二注意船尾的那间屋子。
  “这是放杂物的屋子。”孔二道。
  “或许以前是，你等着瞧。”樊蓁答。
  不一会儿，一个着蓝衣的小厮便走进了屋子。
  “你可看清了那个人的模样？”樊蓁问。
  “看清了。”
  “你再看船头。”
  孔二望向船头，他仔仔细细地看着船头是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瞧了许久，除了看见被樊蓁支去船头不知道干什么的孔四，没见着什么奇怪的地方。
  “耐心些。”樊蓁瞧着孔二的样子微微一笑。
  孔二听了樊蓁的话，虽心中有不解，但还是一直瞧着船头是不是有什么动静。突然孔二双瞳一闪，那个刚刚在船尾进了小屋的小厮不知道怎么地突然间在船头出现了。
  “有暗道。”孔二倏尔蹦出三个字。
  “我盯了许久了，每一柱香时间这个小厮都会进去寻一遍。我们时间紧迫，应速速动身。”樊蓁道。
  “你让孔四在船头就是为了盯着他？”
  “是，我是女客，船头多是男宾，我在京城又是人生地不熟，要是冒冒失失地就去了船头怕是颇引人注目。”
  “你怎么就能笃定老四知道是那个小厮有问题？”
  “孔老四何等聪慧，船头的男宾多是带着贴身小厮在身边，你们这些京城的公子哥难道认不出来？纵使有些面生的小厮女使去了，也多是传话的，奔着自己的公子就去了。一个东张西望又面生的小厮突然出现在船头，孔四能注意不到？”
  孔二心里暗暗佩服，樊蓁在自家府里住了没几日，却把家中兄弟的心性琢磨得如此透彻。老四是家里最和善的，在京中人缘是极好的，每每他人设宴孔四必到，对京里公子身边的人认得是最全的。而且孔四内心细致，善于思辨，却是不用说就能很快瞧出船头有什么异样。
  “我们怎么进去？”孔二问。虽然那间屋子明面上为了不引人注目无人看守，但暗处肯定有人紧盯着。
  “这艘船，像不像是货船改的？”樊蓁答。
  孔二猛然被点醒，“水下有暗门！”
  这些货船很多除了明面儿上是做运货的，其实暗地里都干着不当的营生。或帮人贩子偷渡非法买卖的奴仆，或帮山贼运劫来的货物。万一遇上审查的官兵，银子打点不过去的，就打开水下的暗门，把人和货都扔进海里逃罪。
  “我已经让嫣雯差人驾船在南岸等我们了。事不宜迟，下水吧。”樊蓁说着一个侧身就翻出了船，吊在船身外侧等着孔二。
  孔二有些惊奇，没想到这丫头的轻功毫不逊色于她哥哥，悄无声息的就消失在船面上，周围竟无人发觉。于是孔二也一翻身出了船，与樊蓁面对面吊在船的外侧。
  “走！“樊蓁说着手一松，轻轻落在水面跳了一步，之后就无声无息的潜进了水里。
  孔二赶忙跟上樊蓁的步子，也潜进了水。孔二跟在樊蓁后面游，很快樊蓁就找到了从前用来毁尸灭迹的船底暗口。她示意孔二上前，孔二用力将门拉开，水瞬间往船里涌去。两人赶忙从暗口进了船，孔二又把门给使劲关上。两人是浑身湿透了，但是船里除了开门的那一下，竟然没灌进多少水，只是门周围的地板湿了些。
  “真是匠人智慧，巧夺天工。”樊蓁不禁感叹道。
  “可惜没用在好的地方，用来杀人了。”孔二冷冷地接了一句。孔二深吸一口气，忽然眉头一皱。他与樊蓁对视一眼。是火药！是火药味儿！
  “在我们上面。”孔二向上看了一眼，眉头依旧紧皱。这船估摸着有五层，他们现在在最底下，东西应该放在他们上面一层，再上面一层应该用什么东西把整层封的死死的，所以在船面闻不到什么味道。再来就是船面上的两层改造的客舱了，那些公子小姐们正在上面相谈甚欢，丝毫不知他们下面就有足够让整个京城化为灰烬的火药。
  “船头那边味道浓烈些，那边可能有能上去的暗门。”樊蓁在四处走了走，发现越往船头火药味越重。
  孔二身高八尺，一伸手便摸到了船顶，他一路摸着船顶往船头走，突然停了下来，“找到了。”说是用力一拉，一道门就被从船顶拉了出来。
  两人顺着暗门进了上一层。一上来樊蓁就被火药味呛的忍不住咳了两声。樊蓁的眼睛不好使，在暗处看的很是不清楚，但是在这儿又不敢点明火，火药味又这般浓烈，呛得她睁不开眼。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又知危险就在身旁，樊蓁一时有些慌神。
  “你看不见？”孔二发现了樊蓁异样。
  “看不清罢了。”樊蓁嘴硬到。
  “那你还下来。”孔二看她强撑的样子有些好笑。
  “我怎知下面是这般情景。明火都点不了。”樊蓁虽嘴硬，但还是情不自禁地往孔二身边靠了靠。“你小心些，不知道这儿还有什么，要是不小心引燃了火药，整个玉京都要给你我二人陪葬了。”
  孔二看到樊蓁这般模样，尝试轻轻把手搭在她的背上，示意她安心。他自幼不喜进人，现在与樊蓁有了肢体接触，孔二的眉头锁的很是紧，身体也有些僵硬。
  “不必勉强，我无碍，我在这儿等你，你去看看。”樊蓁感觉出了他的僵硬，心里也是好笑他一直勉强自己与他人接触，尝试做个正常些的男儿，也不知道他如此寡淡孤僻的性格是怎么养成的。
  孔二微愣，这丫头竟把他的性情揣摩的如此透彻。他从小就喜欢独自一人，就连父母兄妹他也是很少与他们亲热。他很是不习惯与人谈心交涉，也不习惯与他人勾肩搭背。对家人尚是如此，对外人便更加排斥，甚至话都不愿与外人多说一个字。可是孔夫人却很是为他这样的性情担忧。孔二虽然情感淡泊，但是心里对父母很恭顺，对兄妹很挂念，为了不让家人因他扰心。他从小就勉强自己与他人接触，虽做不到像孔四那样让人如沐春风，但是至少是有礼有节，行事周全。
  孔二放下自己的手，定定的看了樊蓁几眼，像是想把她看透一样。但很快回了神，一言不发的走了。
  樊蓁在原地站着一动也不敢动，心里只能盼着孔二查得快一些。眼前的情况是樊蓁始料未及的。她原以为船下面或许是藏了些没有向官家报批的私货，或者是城中贵胄偷运的古玩玉器，甚至是良家强掳来的女儿壮丁，绑进京里充妓或者充府军的，没想到竟然是火药。樊蓁心里掐着数，心想孔二千千万万要查得快些，他们只有不到一柱香的时间。
  樊蓁等了许久，只听到孔二的动静离她越来越远，可是马上那小厮又要下来查了。
  “孔二公子？”樊蓁对着空气喊道。“孔二？孔悦榕？孔二哥？”
  倏尔樊蓁被人猛的一扯，跌进了一堆麻布里。接着船尾的门就开了，有人走了进来。那个监察的小厮手里举着一颗夜明珠，从船尾往船头走，边走边看两边有没有什么异象。
  樊蓁这才看见周围的情景。一桶一桶的火药紧紧的凑在一起，整整齐齐的摆在船头方向的空地上，船壁上堆倚着密密麻麻的兵器。她心里猛地一惊。这是要造反！突然她才想起现在自己的处境，她回头一看，她正倚在一堆麻布里，周围是许多大木箱堆放着把她遮了个严实，她身旁孔二正神色凝重的读着一封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