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给苏暖拒绝的机会，张文英就挂了电话。
  苏暖喂了两声，只剩嘟嘟的忙音。
  回还是不回，似乎又不给她选择的机会。
  唯有回去。
  回去的路上路过水果摊，苏暖买了个西瓜和一些桃子，还有苹果。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银铃般的娇笑声，声音清脆悦耳，像极了六月挂在门口随风摆动的风铃。
  苏暖开门进去，果然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妙龄女孩，时装的打扮，时尚而抢眼，气质与夏默差不多，不过身上比夏默多了几分娇气还有些目中无人的傲慢。
  “暖暖，你回来了啊。”赵铁军正在倒水，看到苏暖立刻笑着说，“人回来就好了，干嘛还买东西呢，家里都有。”
  张文英也回头，看着苏暖买的水果说：“是啊，今天婷婷带了不少进口水果过来，老赵，暖暖买的这些先放冰箱里吧，回头再吃。”
  婷婷，这个名字苏暖并不陌生。
  上一次在安若风的车上张文英便兴致勃勃的提起过许多次。
  如今看了真人，倒真是亭亭玉立，楚楚动人。大学刚毕业，年轻的脸上是面如芙蓉的艳丽。
  “你就是表嫂吧，你好，我叫韩婷婷。”韩婷婷很高挑，从沙发上站起来的时候，尤其是那一双修长的美腿，堪比时装模特儿。
  可她那睫毛太翘，而且生了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就显得心机很深，很活，总之苏暖对她说不上好感，但还是礼貌的握了握手：“你好，我是苏暖。”
  “我知道，表嫂，我听表哥提起过你，说你聪明美丽，大方又体贴，最主要的是善解人意。”她夸起苏暖来倒是真不余遗力。
  伸手不打笑脸人。
  苏暖也说：“你比我漂亮多了。”
  “有吗。”话虽如此，语气里还是掩不住的骄傲。
  张文英坐在沙发上说：“那是，我们家婷婷啊，从小生的花容月貌，人见人爱的，现在长大了更加不得了了。”张文英是怎么看怎么满意的，“暖暖，婷婷不但是士升的远房表妹，而且还是他的干妹妹呢，以后就跟你妹妹没什么区别啊。”
  赵铁军端着饭碗出来：“好了，可以吃饭了，别聊了，你真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
  “爸，我帮你。”苏暖觉得留在客厅里，不如给赵铁军打下手来的舒坦。
  “好，暖暖，你来吧。”赵铁军可能也知道她的不自在，对她点点头。
  满桌子的菜，看上去琳琅满目，种类繁多。
  苏暖在里面拿筷子的时候，赵铁军便说：“暖暖，你妈就是心直口快了些，刀子嘴豆腐心，你别放在心上啊。”
  “我知道，爸，你放心吧，我不会的。”苏暖笑了笑，走出外面，韩婷婷正扶着张文英坐到桌边来。
  “婷婷，自己做吧，我没事，我可以自己来。”张文英笑着招呼苏暖，“暖暖，你也赶紧坐吧，这都是你爱吃的菜吧，士升没少跟我说。”
  放眼望去，的确有苏暖喜欢吃的，可绝算不上都是她爱吃的，她笑了笑：“谢谢妈。”便坐下来。“来来，都吃饭吧。”张文英招呼着开饭，又对韩婷婷说，“婷婷，别客气啊，咱们都是自家人，就不用见外了。”
  “我知道，干妈——你也吃。”韩婷婷甜甜的叫着，又香又糯，苏暖想，要是男人听了她这样的叫唤，肯定心都酥麻了。
  “好好，你吃，你吃。”张文英帮她夹了一个鸡腿，回过头来，又帮苏暖夹了一块鸡肉。
  “谢谢妈，我自己来就行了，你也吃吧。”
  爱屋，可以及屋，厌屋，也可以及屋。
  苏暖听着席间他们开心的互动，觉得自己像个格格不入的多余的人。
  这顿饭，其实有没有她并没有什么区别吧。
  而张文英也在此时将话题引回了她的身上：“暖暖，其实妈今天还有件事情想跟你说说。”
  呵，终于还是来了。
  苏暖一脸听话的模样：“妈，你说吧，我听着。”
  张文英可真能厚脸皮的直接进入主题：“暖暖，你跟那个安总还在联系吗？”
  “嗯？”话题突然跑到安若风身上，苏暖敏感的察觉出韩婷婷的身姿都变得直了起来，眼神直勾勾的落在她的脸上，似乎在探听什么。
  “应该是有联系的吧。”张文英热切的看着她。
  “不算多。”苏暖回答的颇为冷淡。
  张文英终于热切的推出了韩婷婷，“暖暖，你看婷婷刚刚大学毕业，学的又是英语专业，正要找工作呢，她就想找个外贸那方面的，你看能不能让安若风帮帮忙，去他们公司上班啊。”
  这也太直接了一点吧。
  苏暖捧着饭碗坐在那里看着韩婷婷和张文英，片刻后才回答：“妈，这个事情我哪里说得好，我跟他只是点头之交，公司是人家的，你上次不是问他要了名片吗，怎么不自己给他打电话呢。”
  “我不是怕这么唐突不好吗，暖暖，你跟他熟，不如你请他到家里来吃顿饭，让他当面见见我们婷婷，你说好不好。”
  苏暖如鲠在喉，好不容易咽下嘴里如同嚼蜡的饭，笑得十分勉强：“妈，我这段时间学校期末考试，我还有几个论文要发表，我真的很忙，安总也很忙，这样有些强人所难，不太好吧。”
  “暖暖，这怎么算强人所难呢，”张文英看起来有点不高兴了，“都是自家人，难道你不希望婷婷有个好出路？”
  “不是，妈，我不是这个意思……”苏暖真是相当的为难，她知道回来肯定没好事，可是这也让她太为难了一些。
  安若风跟她总共就见过几次面而已。
  她思来想去，只好说：“妈，要不等士升回来再说吧。”
  “士升还有大半个月呢，婷婷哪里等得了。”张文英语气十分强硬，“不就打个电话，有那么难吗？”
  “妈，我真没有这个意思。”其实苏暖更想说，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自己打呢。
  见气氛有些拧了，赵铁军立刻开口：“你别老为难孩子了，都是点头之交而已，凭什么要人家帮忙，依我看，婷婷，你就自己去投简历，要是他们没看上你，是他们没眼光。”
  韩婷婷幽幽笑着，可也难免幽怨的说：“干爸，关键他们公司现在不招人，我简历都没地方投呢。”
  “不可能，”苏暖一口否决了她的话，“安若风他们公司马上要在我们学校开讲座，就是为了招聘新员工的，如果你真想找工作，可以来我们学校，一起听讲座，那时候你就能见到安若风了，或许你可以亲自把简历递给他。”
  韩婷婷微张着嘴，显然这与他们开始设想好的情况不一样，苏暖心知肚明，但没有戳穿。
  “婷婷，那是个好机会啊。”张文英漆黑的眸里闪着某种异想天开的兴奋，再看韩婷婷，那张年轻的还未过多踏足社会的脸上却已经有了明显的野心，让苏暖本能的反感。
  “呵呵，干妈，可是那里那么多大学生，他未必瞧得上我啊。”
  “只要你有工作能力，你怕什么。”苏暖忍不住道。
  “表嫂，你可能不知道，现在找工作，可跟你们那会儿不一样了，哪个不是要看背景看家庭的，就连一个公司小小的秘书都有人抢破头呢。”
  “……”苏暖再度无言。
  韩婷婷则干脆忧伤的叹了一口气：“算了，干妈，既然表嫂觉得为难，那就不求她了，俗话说求人不如求己，还是咱们自己努力吧。”
  这叫求她？
  苏暖非但不能理解她的逻辑还越加觉得韩婷婷身上有一种图穷匕见不可一世的自我膨胀感。
  张文英怨怪的看着苏暖，然后唉声叹气的拉着韩婷婷的手说：“算了，婷婷，人家看不上咱们，不愿意帮咱们，咱们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那一唱一和的，唱作俱佳的功夫，不停的将苏暖往绝路上逼。
  “妈，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你别说了，吃饭吧。”
  苏暖无力坐在那里，感觉浑身不得劲：“算了，我试试吧，但我不保证他会答应。”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暖暖，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张文英又高兴的招呼着苏暖吃饭。
  苏暖放下碗，站起来说：“爸妈，婷婷，我学校还有个论文要赶，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吧。”
  然后不顾身后人的叫唤，拎着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直到关门声传来，她紧绷的肩膀，才最终微微放下。
  屋内传来欢声笑语。
  她却一人站在墙外，背贴着墙壁，显得孤苦又伶仃。
  这原本应该是她的家，可是现在，一墙之隔，她竟是那个多余的闯入者。
  墨一般浓的夜幕下，道路两边的霓虹如一朵朵眼花，次第亮起，七彩流光。
  赵士升的电话打来时，苏暖正坐在路边供人休息的长椅上乘凉，或者说发呆更确切一些。
  城市的街道那么繁华而热闹。
  可是她却在这里踽踽独行。因为她的家，被人侵占了。
  鸠占鹊巢吗？好像不是。因为那里从来不曾真正属于她。
  “暖暖，”赵士升的声音隔着看不见的电波从遥远天边传来，没有一点真实感。
  苏暖有气无力的应着：“嗯。”
  “暖暖，你怎么了？”赵士升倒是细心的发现了她的异样。
  苏暖手拍着从一边横斜逸出蔓延到手边的绿叶，淡淡说：“今天你干妹妹来了。”
  “婷婷？”赵士升一下就反应过来了，语气还显得颇为兴奋，“这丫头今年该毕业了吧。”
  苏暖呵呵两声。
  “怎么了，暖暖，是不是她来了给你添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