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一航今年已经15岁了，按虚岁说，就已经16了，到了可以参加工作的年纪。
  这年月，无论是谁家的孩子，到了这岁数，该进工厂就进工厂，进不了工厂，那就得下乡，城市是养活不了这么多闲人的。
  吕一航自然不可能下乡，在赵刚的帮衬下，很快就帮他找到了一家愿意接受他的厂子——红星修配厂。
  ……
  上班的前一天，奶奶给了吕一航10块钱，已经零零散散一些粮票，总额大概20斤的样子：“乖孙，到了单位，可别亏着自己，那好，啊？”
  “嗯！”吕一航紧紧的握住奶奶的手，认真的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吕一航拿着一块钱零钱和一斤粮票，以及介绍信等资料，外加一个水杯和一个饭盒，就早早出了门。按照爷爷说的路线，乘坐31路有轨电车，到达了位于郊区的红星修配厂，还没进厂子，隔着三米高的围墙，就传了“哐当~哐当~”的噪音，一个硕大的龙门吊就引入眼帘！
  进了厂子，提供了介绍信等证明材料，很快吕一航就被扔给了一个年级400多岁，穿着蓝色工作服的男人，正是第二车间的车间主任，朱协彬。
  “朱主任，您好，以后还请您多多照顾！”吕一航乖巧的打招呼，朱主任则上下打量吕一航，笑着问：“好，16岁，识字么？”
  “识字。”吕一航微微一愣，然后有些“腼腆”的回答。
  朱主任满意的点点头，带着吕一航，在偌大的厂区里穿行，走了几分钟，一个路口出现在吕一航面前，左边的，是巨大的门头，上书“人民会场”，左右两边分别写：“全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国万岁”，路的右边是职工食堂和开水房，一个水塔和烟囱矗立在稍远的地方，想来应该是澡堂或者锅炉房之类的地方。
  脚步不停，穿过这里，走到一间巨大的厂房，刚一进去，嘈杂的机械加工声就让吕一航几乎失聪！
  “来！！”朱主任扯着嗓门对吕一航喊，摆手示意吕一航跟上，径直进了厂房角落里的一间办公室。直到办公室的门关上，门外嘈杂的噪音才骤然减轻了数个等级，吕一航只觉得头脑骤然一阵轻松。
  “哈哈，嫌吵？等习惯就好了！行了，你先做，我给你找你师父去！”说完，拉开门就出去了。过了片刻，带着一个年级40多岁的中年男人进来。
  这人头发凌乱，显然刚刚摘下帽子或者头盔之类，脸上和身上都有不少油污，手上还带着一双粗布手套。
  “来，老谭，这是吕一航，新分来的学生娃，以后啊，就跟你了，你可好好带，啊？”
  “是！”老谭看了一眼吕一航，然后点点头，神色平静，没有太多表情。
  “小吕，这位是谭家成，你以后就得叫师父，你师傅可是四级焊工，水平那可是这个！你以后啊，跟着好好学，知道不？”朱主任语重心长的叮嘱吕一航：“看你是个踏实孩子，稳当点儿，今天让你师傅带你转转，跟你说说安全生产的事儿，然后去后勤，领你的劳保用品！成了，去吧！”
  “行，那老朱你忙，我带这孩子去转转！”谭家成见朱主任交代完了，就知会一声，然后对吕一航说：“走，我跟你说说。”
  带着吕一航成了办公室，巨大的噪音骤然出现，然而吕一航只能强忍着不适，跟着师父转。
  谁承想，谭家成说是转，却带着吕一航径直走向了自己的工作面，和另一个人说了几句，带上护目镜，就开始继续焊接一个直径两米的圆形铁构件，竟是不再搭理吕一航。
  吕一航微微一愣，这是个什么情况？旁边那个大约比谭家成小一点的焊工盯着吕一航怪笑，见吕一航看他，这才收回眼神，也投入到工作当中。
  心里微微一琢磨，吕一航知道事情不大对头，但也不深究，四下打量，见操作面边上有个木制的箱子，箱子上放着一个保温瓶和两个水杯，走上前去，端起来微微试探，才发现水已经干了，吕一航拎起保温瓶，大声对着谭家成喊了一句：“师父，我去打水！”
  稍等片刻，没见回应，径直拎着热水瓶出了厂房。
  吕一航前脚出门，后脚那个装着很忙的男人就掀开护罩，凑到了谈家成耳边喊道：“老谭，走了！”
  谭家成也停下手边的活，看着吕一航的背影，慢慢的卸下头盔，脸色不太好看。
  “行啦，人都进来了，你再着急有什么用？再想想办法吧！”男人大声喊道。
  谭家成皱着眉头，半晌，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吕一航回来，两人已经卡碍事干活，吕一航也不打扰，给两人的杯子续上水，就乖巧的坐在一边。
  直到中午饭时间，嘈杂的噪音才算停下，谭家成卸下头上的护罩，大概收拾一下，和他的搭档往外走，走到吕一航跟前，才微微一摆手：“走吧，吃饭。”吕一航连忙起身跟着。
  职工食堂里热闹宣扬，吵吵嚷嚷，大家一边排着队，一边一边和相熟的人说话聊天，在窗口前打饭。吕一航自然跟在谈家常身后。
  谭家成选择吃米饭，正和吕一航心意。
  等排到了窗口前，吕一航看着面前的7~8个大铁盆，里面装着不同的菜式，琢磨了一下，选了两盘菜，白菜炒肉片，一份麻婆豆腐，米饭四两。
  食堂的师傅手脚麻利，一勺子米饭，打进二号吕饭盒，直接盛了个半饭盒，看着没怎么思量，可吕一航确定，如果真上称，这米饭一定不多不少正好四两！
  然后师傅一转身，从菜盆里把麻辣豆腐、白菜肉片每样盛一勺，打进饭盒，嘴里念叨：“米饭四两~白菜炒肉1毛8，麻辣豆腐8分~”
  吕一航连忙拿出兜里的钱和饭票，递过去。
  “咦？”师傅一愣：“咱食堂里不收这个，你的票呢？”
  “嗯？”吕一航一愣，师傅旁边，一个年级30多岁的妇女抬着脸，拿起两张比火柴盒稍大的土黄色票据挥了挥，上面盖着红色的章子来回晃悠，说：“这个，菜票，换了么？没换到后勤换！”
  “这……”吕一航顿时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