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祁皓退出了大殿后，顾雪筱才将目光投向了那个男子。
  “作为第一个答疑者，希望你能有个好的开端。”这句本该是鼓励的话，从顾雪筱的口中说出来，却若有若无地带上了几丝别的味道。
  “是。”男子应了一声。
  顾雪筱再次开口，对大殿中所有的人示意道：“那就开始吧。”
  话毕，顾雪筱便闭上了嘴，不再发出声音。
  也是这个时候，坐在左侧第七张白椅上的男子，站起了身来，率先对大殿中央的答疑者进行了发问。
  至此，答疑正式开始。
  ......
  答疑进行的同时。
  宗楼的休息区。
  云非和穆舒望已经结束了之前的那个话题，并开始了新的谈话。
  当然，在之前的交谈中，云非已经将自己全中的事，告诉了穆舒望。虽然这件事，穆舒望早就知道了。不过这一次，她是从云非口中，亲耳听到的。这表示着，云非或多或少地对她展开了心扉，也就表示着，她或多或少地取得了云非的信任。
  “穆舒望。”云非向穆舒望问道，“百学的外门弟子，是不允许参加百家争鸣的吗？”在百家争鸣期间，云非从未在答题区见过身着浅白长袍的人。因此，他便有了这样的疑惑。
  “不允许。”对于云非的问题，穆舒望进行了回答，“百家争鸣，从来只针对百学的内门弟子开放，当然，也有着例外。比如——”
  “到百学进行八方云游的人。”话音未落，云非便插过了话。
  “没错。”穆舒望点了点头，“不过，外门弟子是可以在争鸣场的观看区进行观看，见证这一活动的开展的。”她顿了一下，“这，也算是对外门弟子的一种激励吧。”
  “激励？”云非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你想啊——”穆舒望在一旁提示道，“若是你作为外门弟子，在见证了如此重大的活动后，会有什么感想？”
  “我吗？”云非思索了片刻后，回答道，“大概会想着亲自去参加一下吧。”
  “那怎样才可以亲自参加呢？”穆舒望继续提示着。
  “成为内门弟子。”顺着穆舒望的话，云非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那怎样才能成为内门弟子呢？”穆舒望再次进行了提示。
  “内外交替战。”云非说出了这五个字。
  “嗯？”云非似乎想到了什么，“我明白了。”
  “终于明白了？”穆舒望笑了笑。
  “嗯。”云非点了点头，“为了从内外交替战中脱颖而出，争取到晋升为内门弟子的机会，外门弟子肯定会更加努力地修炼，提升自己的实力。”话到此处，云非又有了新的疑惑，“不过，无论是内门，还是外门，内外交替战从来都只会对气值在十万以下的弟子开放。若气值过了十万，却依然没有晋升为内门弟子，那些外门弟子又会怎样呢？”
  “会怎样吗？”穆舒望接过了话，解开了云非的疑惑，“那就永远不会晋升为内门弟子了吧。”
  “嗯？”听了穆舒望的回答，云非想到了什么，“那对于这些人来说，岂不是——”他顿了一下，“太过残忍了？”最后的这句话，云非是发自内心说出的。
  “残忍吗？”穆舒望眨了眨眼，轻描淡写地回道，“应该，不算残忍吧？”若这样就算残忍的话，那你可就太天真了。穆舒望是这样想的，但她并没有说出口来。
  “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是弱肉强食。”穆舒望不带着丝毫的感情，平静地说道，“无论在哪里，都存在着竞争，你不去适应，不去进步，那么，等待你的就只会是淘汰。”穆舒望顿了顿，“所以！这，一点也不算残忍。”
  “可是——”云非想要说些什么。
  “我还没有说完。”穆舒望打断了云非，“你知道，为什么魔族总是看不起人族吗？”还未等云非开口，穆舒望便自问自答道，“因为魔族觉得，人族太过于弱小了。而弱小者。则不配拥有和他们同等的资源，只能作为被奴役的一方，在他们的统治下生存。”
  “我知道。”魔族对于人族的看法，云非早就有所耳闻了。
  “那你知道，为什么魔族比人族强大吗？”
  “呃......”云非默然。
  “除去先天因素外，魔族能这么强大，还有着一个重要的原因——”穆舒望用余光瞥了云非一眼，“那就是内部的竞争。”
  “在魔族，存在着严格的阶级分层，阶级越高，占有的资源也就越多。”穆舒望进行了更详细地解释，“而决定阶级的，则是实力的强弱。实力越强，竞争力也就越强，也就更具备向更高阶级进发的可能。”话到此处，穆舒望加重了语气，“所以，竞争的重要性，你明白了吧？”
  “嗯，我知道了。”云非微微点头。
  “在人间，竞争虽然也存在，但远远没有魔域那么激烈。”穆舒望又提到了人族，“这种竞争，披上了一层文明的外壳，已经算是相当友好了。你要知道，在人间就算被淘汰了，也还是有一席之地的。”穆舒望接着说道，“不过也因此，人族总是比不过魔族。”
  “你对人族，就这么不看好吗？”从穆舒望的话语中，云非能明显地感受到这一点。
  “......”穆舒望低下头，一言不发——对于人族，她当然是不看好的，不然，又怎么会加入魔都，自愿被种下魔种呢？
  片刻后，穆舒望再次开口，岔开了话题，说道：“那些气值过了十万的外门弟子，也只是不再拥有晋升为内门弟子的机会而已。”穆舒望抬起了头，用她的那双眸子看向了云非，“不过，这些人可以自行决定——是要继续作为外门弟子，留在外围，还是选择离开，进行游历，找到新的归属。”
  “这样啊。”在得知这些人的结局后，云非要释然了很多。
  “你好像在为他们高兴？”穆舒望注意到了云非表情的变化。
  “不可以吗？”云非有些疑惑。
  “当然可以，但我很好奇——”穆舒望向云非问道，“对于这些毫不相关的人，你为什么要去在意？”
  “为什么吗？”云非想了一会儿后，还是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穆舒望蹙了蹙眉。
  “或许，是我更乐意去了解这个世界美好的一面吧？”云非按照自己的内心，有感而发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可比起美好的一面，这个世界的丑恶占了大多数。”穆舒望极其不赞同云非的想法，甚至，到了一种偏执的状态。不过，她还是克制住了情绪，没有发作出来。
  “那就透过丑恶，看到其中的美好。”云非笑着回答了穆舒望的话。
  “......”穆舒望默不作声。
  “穆舒望？”见穆舒望半天没有反应，云非开口提醒道。
  “你和我，注定是两种不同的人——”穆舒望终于开了口，“你是不会理解我的，同样，我也不会理解你。”
  “何必去理解呢？”云非轻耸着双肩，“就做好自己，不好吗？”
  “这句话，我倒是很赞同。”穆舒望点了点头后，话锋一转，对云非示意道，“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了，接下来，该我问你了吧？”没等云非回应，穆舒望便再次了开口，“我想知道，第五道题目，也就是最后的那道题目，你是如何作答的。”
  话毕，穆舒望看向了云非，等待着他的回答。
  “魔种。”云非吐出了这两个字。
  在驱炎树珠阁的时候，云非便已经通过树珠，知道了魔都的一些事，其中，也就包括了魔种。
  “嗯？”穆舒望先是一怔，接着，追问道，“能说详细点吗？”
  这，算是今天的额外收获了吧。此刻的穆舒望，是这样想的。
  云非向穆舒望点了点头，然后，便开始向她详细讲述了自己的答案。
  ......
  宗楼的大殿。
  “各位宗师。”顾雪筱看着大殿的两侧，向宗师们询问道，“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音。
  “那你呢？”顾雪筱看向了大殿中央的女子，“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禀宗主。”女子微微低头，“没有。”
  “那好，你可以离开了。”顾雪筱指示道，“对了，在出去后，你去告诉祁皓，让他到休息区把下一个答疑者带来。”
  “是。”女子应了一声后，便退出了大殿中。
  待到女子离开后，顾雪筱看向了右侧第一张白椅上的荀宗师，问道：“荀宗师，她应该是第四道题目的最后一个答疑者了吧？”
  “是的。”在给出了回应后，荀宗师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不算上那些有多个答案被选中的答疑者的话。”
  “好，我知道了。”
  话毕，顾雪筱轻轻闭上了双眼，静待着下一个答疑者的到来。
  ......
  宗楼的休息区。
  祁皓收起了手中的卷轴，看向了休息区剩下的十几人。
  接着，祁皓张开了口，说道：“第三十三个答疑者，穆舒望。”
  “到我了。”一听到自己的名字，穆舒望便站了起来，对云非说道，“等答完疑后，我们接着聊。”
  话毕，不等云非回应，穆舒望便朝着祁皓走去。
  “走吧。”穆舒望走到了祁皓的跟前，向他示意道。
  “嗯。”祁皓点了点头。
  接着，祁皓便带着穆舒望，离开了休息区。
  “到第五道题目了吗？”待到两人离开后，云非低声呢喃道，“看来，再过一段时间，就要轮到我了——话说，穆舒望最后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云非喃喃自语着，“难道，她答完疑后，还要回这里来？”
  云非的疑惑，在大概半柱香后，便得到了解决。
  大概半柱香后。
  “云非。”
  云非听到了叫唤声——这阵声音，他很熟悉。
  云非抬起了头，朝声音的发出处看去——在那里，穆舒望正向他挥着手。
  见云非看来，穆舒望便将手放了下来，并继续向前走去，朝他移动着。
  穆舒望的后面，则站着祁皓。
  祁皓正浏览着手中的卷轴，确认着下一个答疑者。
  片刻后，祁皓收起了卷轴，抬起头来，说道：“第三十四......”
  祁皓具体在说什么，云非没有听清楚，因为此刻，他正在和穆舒望进行着交谈——
  看着坐在一旁的穆舒望，云非开了口，发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回来？”穆舒望微微一笑，“而且，我不是在离开前都提醒过你了吗？”
  “我知道，可是——”云非顿了一下，“我没想到，你还真的回来了。”
  “很意外吗？”穆舒望眨了眨眼。
  “怎么说呢？”云非想了想，“有点意外，但不算是很意外。”
  “这样啊。”穆舒望话锋一转，表示道，“好了，继续之前的话题吧。”
  “好。”云非应了一声。
  于是，两人就之前的话题，继续展开了交谈。
  而祁皓，则在两人交谈的时候，带领着一名女子，离开了休息区。很明显，这名女子便是第三十四个答疑者。
  ......
  宗楼的大殿。
  “各位宗师，还有什么要问的吗？”顾雪筱向两侧的宗师问道。
  大殿的两侧，并没有任何的回音。
  “那就是没有问题了。”顾雪筱先是这样说道，接着，看向了不远处的男子，“你呢？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宗主。”男子请求道，“我可以问一个题外的问题吗？”
  “不可以。”顾雪筱拒绝了男子的请求，“若是没有什么要补充的话，你就退下吧。”她的语气，依旧还是那样，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另外，在出去后，你告诉祁皓，让他到休息区把下一个答疑者带来。”
  “是。”见自己的请求被拒，男子只好应了一声，退出了大殿。
  大殿中的众人，再次开始了等待。
  ......
  宗楼的休息区。
  祁皓走了进来，看向了不远处的云非，向他点了点头。
  “终于到我了吗？”云非会意，站起了身来。
  接着，云非看向了一旁的穆舒望，说道：“我要去答疑了，估计会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你还是先回去吧。”
  “嗯。”穆舒望点了点头。
  不过，穆舒望可不会真听云非的话，就这样乖乖地回去。她准备继续执行任务——在宗楼外进行等待，并在云非出现后，对他继续进行监视。尽管在今日，她已经初步取得了云非的信任，但她也不会因此而有所放松。
  在得到了穆舒望的回音后，云非便朝着祁皓走去。
  不久后，云非停在了祁皓的跟前。
  祁皓向云非笑了笑，道：“走吧，最后一个答疑者。”
  话毕，祁皓转过了身，离开了休息区。
  云非，则跟在祁皓的身后，和他一同走了出去。
  待到两人消失后，穆舒望站起身来，喃喃自语了几句，便退出了休息区。
  而维持休息区秩序的人，则早已在云非答疑前，便各自离去了。
  至此，休息区空无一人。
  ......
  宗楼的大殿。
  “宗主，副宗主，各位宗师。”祁皓向大殿中的人，告知道，“这是最后一个答疑者了。”说话的时候，他将头微微右侧，快速地瞥了云非一眼。
  “嗯，我知道了。”顾雪筱向祁皓点了点头，示意道，“祁皓，你已经完成了今日的任务，可以离开宗楼了。”
  “是。”祁皓应了一声后，便退出了大殿。
  当然，在不久后，祁皓便彻底地离开了宗楼。
  待到祁皓离开后，顾雪筱看向了云非。
  不只是顾雪筱，还有坐在她左侧的顾霄，以及大殿两侧的各位宗师，都将目光投向了云非。
  其实，在云非刚一出现在大殿中的时候，众人的视线便已经汇聚了过来。虽然他们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但各自眼里的表情，都说明了对眼下之人的重视，他们都很好奇——这个云非，凭什么能让顾雪筱不顾众人的劝说，也要让其全中。
  “云非。”顾雪筱再次开口，向云非问道，“在开始答疑前，你有什么话要说吗？”她觉得，在云非心中，必定有着疑惑。
  但云非接下来的话，让顾雪筱感到有些意外——
  “没有。”云非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没有？”顾雪筱向云非确认道。
  云非点了点头，再次回道：“对，没有。”其实，云非心中是有疑惑的。不过，他可不认为，就算自己将疑惑问了出来，顾雪筱或是大殿中的其他人就会回答自己。所以，这些多余的事，他觉得自己就没有必要做了。
  不过，云非不说，不代表顾雪筱不问——
  “你就不为自己为什么能够全中，而感到疑惑吗？”短暂的停顿后，顾雪筱又进行了补充，“或者说，你知道你自己全中的理由吗？”
  “或多或少地知道一些吧。”云非回答道。
  云非的话刚一说完，荀宗师便接过了话，说道：“看来，你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荀宗师的这句话，在云非听来，很难听出是一种赞赏，还是一种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