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饮下一杯酒，便享受地眯起了眼睛，酒在唇齿间细细品尝后，顺着喉咙滑进胃里，他便舒服哈一声，砸吧砸吧嘴，随即示意我再给他倒上一杯。
  我将就酒壶里的酒封起来，给他换了另一壶酒倒上，这是我从潋滟楼里带出来的烈酒。
  老马看着我，孩子气的一个小老头开始闹脾气了：“我不要喝这个酒，你把难酒给我，我要喝难酒！”
  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不行，你已经喝了五杯了，再喝这酒就没有了，难酒可是我花了好大功夫才得到的，我另外还有用处呢！”
  马老头吹胡子瞪眼：“纪皎悦！你跟谁拍桌子呢！”
  “我若是不拍桌子，能争赢你吗？”我道：“师傅，这壶酒可是我特地从潋滟楼花魁屋里给你带的，潋滟楼你知道吧，他们楼的酒都是烈酒，尤其是花魁房里的酒。”
  老马自然是知道潋滟楼的，不仅是潋滟楼，梁京城他都十分熟悉，尤其砚花坊那一片，熟的不能再熟了。
  老马虚着眼睛看我：“你又去花楼喝花酒了？”
  我立刻摇摇头道：“我是和梁京一块儿去的，我没有喝酒，他也没喝酒。”
  老马叹了一口气：“算了，我都不稀得说你了，你自小便是这个性子，掰也掰不回来了，你那些亲人朋友的事你要管便管，我就算拦住你你在心里也着急，只一点，你得好好的，我这一生也就收了你这么一个徒弟，你要是出事了，我这身本事也就断了传承。”
  “师傅，你且放心着吧，我命大着呢，我人又机灵，一定能长命百岁，将你教我的医术和验尸之术传承下去。”
  “还长命百岁，你心思那么重，能活到我这个岁数你就该偷着笑了。”马老头嘲笑道，说完便端着潋滟楼的酒一杯倒进口里。
  “师傅！”我装作不开心的样子道：“我可是你唯一的徒弟，哪有你这样咒自己徒弟的。”
  马老头细细品了品酒味，咽下口中酒后道：“这酒有七分难酒的味儿，这酿酒师傅很厉害，当年难酒出名，梁京城中不少酒坊想要酿造，却连难酒的三分味道都酿造不出来。”
  “我闻这酒味，与照青身上的相同，师傅，你可能品出这酒里加了什么？”
  “忘忧草。”
  “哪种忘忧草？”我的脑中迅速列出所知的各种忘忧草，常见的忘忧草味道我都知道，肯定不是常见的忘忧草。
  “生长于帝临渊之内的忘忧草，生长于岩石间通风阴凉处，又名帝临花，黑市中卖出天价也难寻得一颗。”
  “帝临花也是忘忧草？”我觉得自己那么多医术都白看了：“师傅，这个你可没跟我说过，你那些医术上也没记载啊，师傅，你还藏了多少知识没教我啊？我可是你唯一的徒弟，教医术还藏私，验尸之术有没有藏着没教我的？”
  “你真是越来越啰嗦了，我这不是年纪大忘了吗，书上没写你现在不会拿笔记上啊，我藏什么私藏私，我不该藏私吗？你不是不爱学这些吗？我藏私怎么了，你看看老怪，收了三个徒弟，临了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前车之鉴在那儿，我总得悠着点儿。”老马又开始吹胡子瞪眼起来。
  “两年前的事情你也搬出来说，师傅啊，你就别和老怪比了，人孤家寡人没错，可是比你有钱啊，不愁身后事，何况你不是收了我这个徒弟，你慧眼如炬能看错人吗？”日常贫嘴开始，这人一旦老了老了，性子反而变得如孩童一般，有空我就会和他多聊聊：“好了，不说这些了，师傅，你快跟我说说这帝临花。”
  “帝临花，只生长在帝临渊，因为帝临渊的石头和别处不同，有人称帝临花为毒药，一旦中毒便无药可解，也有人称帝临花为仙药，可活死人肉白骨；当然，很少有人见过帝临花，我就是那少数人的其中之一，帝临花实际分为阴阳两种，阴草为仙药，阳草为毒药，阴阳二草同时入药，为忘忧草，传说帝临忘忧草，是孟婆用来熬孟婆汤的。”说起药来，马老头神色都骄傲了几分，半路出家的大夫，医术比很多自小习医的人都要高深许多。
  “可是，从来没人能活着从帝临渊内出来，这酒中，怎么会有帝临忘忧草？”我问。
  “活着出来的人不说，谁又能知道呢？传说镇魔司第一代司令，便是坐化在帝临渊内，镇魔司中人能力神鬼莫测，也许一代镇魔司令，并未坐化，而是勘破绝境成为长生者了。”老马道，然后用手沾了些酒，在桌子上画了帝临花的大概样子：“帝临花阴草阳草长得都一样，暂无分辨之法，阴草阳草为相生之物，细叶长根，叶带白线叶尖开花；你要注意，帝临花虽然相生，却并不相克，阳草解不了阴草的毒，阴阳二草如何入药还是个谜。”
  “师傅，我有个大胆的想法。”我听着老马描述的帝临花的长相特征，又看着他画风粗狂的帝临花图，觉得有些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了。
  “别，我不听，只要你能活着，你想做什么就去做，记得给我捎信报平安就行。”老马连连摆手。
  “好吧，师傅，那我就先走了，这酒，就都留给你了，难酒你想要就去葛三那里拿，记我账上。”问到答案，我也就不多做逗留，还要赶回客栈问照青事情。一边说一边往院子外走。
  “你什么时候和葛三那家伙搭上线了，他可精着呢，你和他打交道得小心小心再小心！”我解开缰绳，打算翻身上马时，老马的声音高了几度，从院子里传出来。
  “知道了！”我大声道。
  迎着晨光，我骑马离去。
  梁彻也在查这个案子，也许，镇魔司内也知道了帝临忘忧草，甚至，有一代镇魔司令的下落。
  当年江北大旱，江北之地死伤无数，怨灵鬼怪遍地，人不仅要防人，还要防鬼，我在江北时遇见过不少，人和鬼都打过交道。
  帝临花药性神秘，由于太过少见还无解。作为一个精通验尸之术的半吊子大夫，我没有理由不去帝临渊一趟。
  这次学子醉酒失忆事件从目前的线索来看，怎么都不会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