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巾帼须眉(十四)
作者:
王凉凉 更新:2021-06-29 10:57 字数:2156
知道了肖环和刘红各自青年时代的过往,下面就该说说是什么让他们的生活产生了交集。其实说来也简单,左、右邻河村之间缠绵流淌的玉带河,紧紧的扼住了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命运的咽喉。
从祖上,人们寻着玉带河的流淌而在此聚居,生存发展繁衍生息。两个村子的人,因为地缘而亲近,也因为利益而仇视。由一汪河水哺育大的两拨人,错综演绎了几世人的恩怨情仇。作为以农耕为主要收入来源的两伙村民,在这两片一衣带水的土地上,自古以来争议最多的自然是水源问题。
无论哪个村子出了一时翘楚,便可稍领风骚压过对方一头。然而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早晚对面也会站出一届枭雄扳回一城。两个村子之间的亲和与争执,随着时间的推移螺旋攀升。
在三姐给我们讲述的故事里,现如今的活死人肖环,年轻时也曾在两个村子中煊赫一时。
肖环虽然家境坎坷,然而从小就是两个村子里的孩子王。因为他的贪玩淘气以及困窘的生活环境,村里人大多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和肖环搅合在一起,然而他从小就展现出一种不同于常人的个人魅力。同龄人之间,即便比他略大几岁的孩子,也都愿意围在他的身边。
肖环家里没有钱供他上学,父亲在世时那份微薄的收入,只将将够给母亲买药和一家人的基本生活需求。父亲意外去世之后,母亲本想用得到的那笔抚恤金供肖环读书,可一来他已经过了受启蒙教育的年纪;二来他自己也并没有那些农村孩子的励志故事中讲的那样,为了求学而无所不用其极。肖环从来都不喜欢学习,生在骨子里的散漫让他年少时每天都无所事事的在村子里飞鹰走狗。
身边的小伙伴跟着他闯下了各种祸端。有一次村里的供销社计划进一批火腿肠,消息一经走漏就被肖环惦记上了。他带了两个平日里的死党,趁着天黑潜入店里,把刚到货的火腿肠洗劫一空。
第二天他们三人找了炭火,打算烤火腿吃,为了避人耳目,他们选了一处囤房谷物的仓库。结果火还没生起来多久就失去控制,幸亏过往的村民发现的及时,只烧掉半个谷仓,险些酿成大祸。
似这般祸害邻里的事情,肖环还做了很多。所以虽然他和刘红一样年幼失怙,可他却没有那么讨人喜爱,两个村的人都把他视作眼中钉。
左邻河村里围拢在他身边的小男孩们,在他的带领下最爱做的事就是到隔壁村惹事生非,稍有龃龉就会拳脚相向。生在这两个村里的人,就像一盏油灯的灯芯,一辈子缠斗不休。成年人尤可为利益暂时搁置纠纷,但孩子们却天然的被这条河划分成了两股不可调和的矛盾。
有一次肖环的一个小兄弟落单,被右邻河村几个平日的冤家撞个正着。小兄弟不争气,被打的鼻青脸肿跑回来像肖环告状,肖环二话不说点齐弟兄过河去寻仇。
肖环他们刚一过河,就在一条小巷里遇到正背着篓筐,准备带弟弟一起去采猪草的刘红。虽然早就耳闻右邻河村有一个长相俊美的女孩,但是由于刘家人平日里都沉默寡言低调做人,所以肖环这群孩子里大多都是第一次见到刘红姐弟。
一帮人气势汹汹的拦住了她们的去路,帮里二当家的劈头就是一顿怒骂,将一肚子邪火一股脑发泄在这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姐弟身上。刘军那时刚到咿呀学语的年纪,哇的一声就在姐姐背上哭了起来。肖环见状一摆手,二当家立马收声。一众手下全都满脸坏笑,在等着这个混世魔王有什么古怪招数,用来折磨眼前这对待宰的羔羊。
只见肖环不错眼珠的盯着刘红,在等着享受她像其他同龄人一样显露出对自己的畏惧和退缩。
刘红平日里早就从旁目睹过这帮人的下流做派,这一刻不期然的偶遇,她并没有左支右拙的试图闪躲逃避,而是不卑不亢的站在肖环眼前,下意识的将双臂向后弓着,两只手拢住篓筐保护弟弟。刘家人虽然不善言辞,但都生就一副硬骨头。
肖环本是一身霸王的气概俯视着刘红,却渐渐被这小妮子眼中的一汪秋水和身上散发的淡香,消弭出一丝儿女情长。
僵持了片刻,他竟自带头从姐弟两人身边绕过,留下一众小弟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最后还是二当家的识相,对刘红甩了几句狠话,紧接着肖环的步伐追了过去,余下的众人也只得在错额间小跑着跟上。
这次差一点擦枪走火的会面,是肖环和刘红在向大家宣布婚讯之前的唯一一次正面相对。又或者说,是被村里人见证过的仅有的一次相逢。以至于到后来,除了他们二人谁也说不清,当时还是俩个年幼无知的孩子,究竟是在何时互生情愫。
话还说回肖环,由于父亲的意外身亡,哥哥发配边疆蹲苦行,母亲又因为分娩时落下病根,使得肖环的生活变得雪上加霜。母子二人只靠着父亲的那一笔抚恤金过日子,没有多余的收入。在与刘红那次偶然间的邂逅之后没有两年,肖环就不得不走上父亲的老路,舍下病母进城务工。
肖环刚到s市的前几天,一直无所事事的在街上闲逛。他不像其他走投无路的少年,无头苍蝇一样瞎投瞎撞,只为赶快找份工作养家糊口,他有自己的打算。
正值青春叛逆,再加上贫寒的家境,更让肖环执拗在面子这件事儿上。他想找一份适合自己的事由,努力干出个模样来,给村里自己的几个小弟做个样子。
他发现无论是餐馆里端茶倒水的小徒弟,还是电视里气宇轩昂的大老板,只要是白天在街面上看到的活计,他都不太感兴趣。反倒是每当夜幕降临,他循着自身的天性,毫不费力的就能找到那些红男绿女纸醉金迷的街区。他会随着他们一起在混杂着酒精和铜臭的音乐中摇摆身躯,肆意纵情。
一个十六七岁好逸恶劳的半大小子,身无一技之长,猛然间从一片质朴的土壤到了灯红酒绿的欢歌之地,几乎是自然而然的就融进了城市的黑暗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