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巾帼须眉(十一)
作者:王凉凉      更新:2021-06-29 10:57      字数:2411
  我们第三次来到三姐家吃的这顿饭,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有说有笑,但暗地里我和罗纳一直在席间绞尽脑汁的想办法,希望能有什么破局的套路,解开一直缠绕在三姐心中的结,让她能给我们讲一讲关于这个村子里以前发生的故事。艳妇在这时的忽然出现,对我们来说简直是一个天大的惊喜。
  在五个人经历了短暂的沉默之后,还是三姐最先打破了尴尬的局面。她笑盈盈的向着艳妇走过去,主动伸手接过了她提着的食盒,并安排她在门口的一张桌子旁坐下。还用空出来的右手,给艳妇倒了一杯热水,让她在此稍等片刻。言谈举止之间,都透露着两人之间平日里热络的关系。
  三姐提了食盒就去后厨忙活了,只剩下我们和艳妇在大堂里。她痴痴的低着头,双手不断撮合着手里的水杯,看上我去心里有些话欲言又止。
  罗纳适时的凑上前去,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轻声细语的说:“姐姐,那天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们不是故意的,不知道你家里不方便……“她的话还没说完,虎头就在这边冷冷的”哼“了一声,我瞪了他一眼,他索性拿起一包香烟出门去了。
  罗纳等他走了,又接着说道:“姐姐,那天那个是你什么人啊?看样子身体不太好,要不要接到市里去给他好好检查一下?“
  艳妇还是垂着头,并不和罗纳有眼神交流。只是从她散下来的几缕秀发上,似乎看的出她在轻轻的摇着头。
  罗纳见她并不言语,继续说道:“姐姐,你别担心,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来这个村子,也是受人之托,要来找一个叫肖环的人。找他也不是为了害他什么,而是想和他有商业上的合作。“听到这句话,艳妇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悲凉,脸上挂着惨笑。罗纳顾不上这些,继续把握着这难得的机会:”但是这个村里的人也不知是怎么了,对肖环都是唯恐避之而不及。我们在这儿转了两天了,除了姐姐你,没有一个人愿意帮我们找他,甚至关于他的事,连多说一句都不愿意。我们昨天也很后悔,要不是我们那个小伙子一时冲动和你的家人吵起来,也许昨天你就能帮我们找到我们想要找的人了。这样吧,如果您不介意,我们可以登门给您的家人道歉,这次无论他对我们什么态度,我们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您看怎么样?“
  罗纳的这一番话说完,艳妇终于渐渐的抬起头来,和她对视着,眼波流动泛着泪光。她慢慢的伸出手来握着罗纳,心里像是有千百句话拥挤着,却不知该先说哪一句。
  就在这个紧要关头,三姐端着食盒从后厨出来,把她们二人之间刚刚酝酿好的情绪,全部打断了。艳妇赶忙松开手,用手背擦去眼角的泪水。
  三姐权当故意没有看到,仍旧笑呵呵无公害的样子。她走到艳妇身边,说:“来,你要的东西都齐了,还给你多包了两个你家那位爱吃的凉菜。怎么样,三婶家的手艺可以吧。你家那位都那样……“三姐自知失言赶忙收住了话头,艳妇尴尬的红着脸又垂下了头。
  我越来越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过往,能让这样一位如花似玉风韵犹存的小媳妇儿,总觉得自己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艳妇要给三姐结帐,三姐却死活不收。说是艳妇现在家里日子也不宽裕,知道她买这些是为了过河神节。年轻人还能守在家里过这种传统节日的不容易,她虽然最近生意不好,但也不在意这三瓜两枣的一个菜半斤酒的钱,权当和他们过节,大家一起庆祝热闹了。
  三姐虽不肯收,艳妇却执意要给,两下里你塞过来我摁回去的争执了半天,最后艳妇把钱仍在桌子上,转身就要出门。左脚踏出门槛之后,她又犹豫的停了下来。就这样一脚里一脚外的背冲着三姐说:“三婶,他们几个不是坏人。要是他们真的想知道什么,您就和他们说说吧。咱们村的事儿,您最了解。您也知道,我家那位,他不是坏人。“最后几个词的音调里,明显已经带着哭腔。说完她一手抱着食盒,一手掩面,向着大门外一路小跑出去了。
  三姐愣愣的站在那里,并没有去拿钱。我和罗纳禁不住的唏嘘感叹,这样一个美貌的妇人,能把自己收拾的紧尘利落,能把家打理的井井有条,怎么却偏偏过着这般凄惶惨淡的日子呢?
  这时虎头从外面回来了,有些幸灾乐祸的对我和罗纳说:“怎么着两位,有点儿水平啊。我看你们把她气哭了啊?眼瞅着抹着眼泪从我面前跑出去的。你还别说,他这么一哭还真有点儿梨花带雨的意思。”
  罗纳狠狠的瞪了虎头一眼,从他身边走过,又回到了刚才的座位上。虎头莫名其妙的看着我,我冲他摇摇头,表示算了算了。
  这时三姐才揣起桌上艳妇留下的钱,满怀心事的要回后厨去。我赶忙叫住了她说道:“三姐,您看,刚才她也和您说了,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来这找肖环也没有什么别的目的,就是想和他合作,一起做生意。她不是也说了,让您有什么事就和我们说吗?您看您就把您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吧。”
  三姐冷嘲热讽的哼了一声,道:“做生意?哼,你们几个不知深浅的小娃娃,我一直不肯告诉你们,那是为了你们好。你们以为肖环现在是什么人?废人!你们还想和他做生意?别说现在做不成,就是放在几年前,谁和他沾上边也都要倒大霉。为什么这个村里没人待见他没人愿意说认识他?连看着他长起来一个村生活的人都不愿意和他搭界,你们可倒好,大老远的从市里跑过来找他合作。远的不说,别人也不说,刚才那个小红妮子,你们可看见了吧。多么俊的一个小妮子,从小就是一个美人坯子。但凡当初听了我们大家伙儿的劝,找个好人家嫁了,现在过的还不是舒舒服服的日子。死乞白赖的非要嫁给那个狗屁肖环,现在可倒好了,每天伺候着那个活死人。日子一点进项也没有,全靠吃老本和她家里人偶尔给贴补一些。村里多少人都盼着他赶紧死了,你们还想和他合作?你们也不打听打听,这两个村为什么会闹成今天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哼!”
  三姐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在也收不住了,噼噼叭叭的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积压在心里的抱怨全都发泄了出来。看的出来,三姐是个好人,她在为艳妇鸣不平,她爱惜这个长得像朵花一样的晚辈。但他又不像村里其他人那样恨肖环,恨的牙根痒痒不愿再提的那种恨。对于肖环,她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
  我现在开始暗自庆幸,我们第一次来这个村里就阴差阳错的到了三姐家。我想,如果想听肖环的故事,在这个村里,没有比三姐更好的讲述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