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战史记：“仙源祥贞七百八十四年，仙妖两族大战爆发。妖族四大凶兽无故率群妖攻上天界，天帝亲御百万精兵相迎，与之血斗数日，终将其全数歼灭，四大凶兽下落不明。为抚阵亡将士之灵，正天地之气，天帝御旨，改年号为‘正清’。”
  仙官录记：“太子燕泰仁义守礼，在战中身先士卒、作战英勇，饕餮诡诈，太子与之对战时被伤一臂，修行者木谷拼死护主，劳苦功高，天帝嘉其忠勇，特赐仙籍，封号景程仙官。”
  莲生望着闭目打坐的吴寐生，有些不知所措。在天界任何一部记录五百年前那场大战的典籍中，都未曾提过一言半语的五公子，如今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横冲直撞而来，他不愿去想五公子是谁，更不愿去想若寐生就是五公子又该当如何。
  莲生就这样看着他，直到他突兀地现出痛苦的神情，直到他缓缓睁开眼睛，有一滴泪在他脸上凝结滑下，他的眸子如冰如霜，射出的寒光似乎幻成寒气一般将睫毛湿漉漉地沾染。
  我看着房间，有种物是人非之感，入定前素依曾说不论如何都会陪着我，此刻屋内却只有莲生一人，“素依呢？”不过才几个时辰没有说话，声音倒带了嘶哑。
  莲生皱了眉，“你刚入定不久，骊山老祖便来了，说你是……是……若不是素依拼死拦着，现下你已死在老祖掌下。”莲生顿住口，一副不得要领的懵懂之态，颇有些话难相续的嗫嚅之势。
  我亦皱了眉。
  莲生叹口气，“老祖还说什么不会让五百年前之事重演，将素依强行带了去，还让我带句话给你，说是你若敢踏上骊山一步，她就算拼着同归于尽，也要让你飞灰湮灭。寐生，这到底是……唉……”
  “五百年前之事，”我喃喃重复一遍，“这就是我必须下来的缘由？不错，我该找的人是他才对，”我同莲生道：“若你再见到老祖，也替我带句话，我不会专程去寻她同归无尽，务必请她放心。”
  莲生道：“你要去找谁？”
  我望望天，“一个我早该去找的人。”
  雷音寺在佛光的笼罩下显现出浓浓的佛性，匆匆而来的观音此刻却无心参悟，一头扎进殿门，向着内殿匆匆而去。
  “师尊，弟子方才看见……”观音一脚才跨进内殿，话已冲口而出，待看清殿内情形，硬是生生地止住接下来要出口的话，恨不能再一脚跨回去。虽心下暗暗叫苦，也只得强压下惊愕之色，将一腔焦急之情化为恭敬之态，施礼道：“弟子见过师伯。”
  骊山老祖“哼”一声，未多言，随在一旁的素依款款起身见礼，双目红肿憔悴得很。
  骊山老祖似笑非笑地望着观音，“本座今日方知妙玉师侄的高徒竟是如斯之高，怎么上次去骊山时没带来让师伯我瞧一瞧？”
  观音陪笑道：“师伯谬赞了，哪里是什么高徒，不过是弟子游历人间时收的一个小子，那小子顽劣又愚拙，弟子不敢带去扰师伯清修。”
  “哦？”骊山老祖笑一下，眼中却毫无笑意，“本座倒不知名动六界的五公子原是顽劣愚拙的小子？”
  观音窒一下，笑僵在脸上。
  如来叹口气，“此事是本座思虑不周，老祖莫怪观音罢，本座若是知晓星月便是当年的星落，断不会安排她与惠行一同下界。”
  “素依就是阿若？！怎么会……”观音只觉这一切巧得让人脑子疼。
  素依望向观音，“师姐你也知道？阿若是谁？他，”素依咬唇犹豫一下，还是问道：“他真的是五公子么？”
  “是。”观音避开她的眼睛。
  “师姐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对不对？”
  “不错，我是知道，但我不知道师妹你就是阿若啊，若是知道，定不会让你同他一起下去！”
  “你好糊涂，此事症结是在此处么？”骊山忍不住怒拍几案，“素依是阿若也好，不是阿若也罢，当日本座让她一同下去就是要寻到那五公子的转世将他除去，这场情劫即是因那妖孽而起，就当以他为终！本座问你，你既早已在人间寻到那妖孽，为何不杀掉他？收他为徒就是养虎为患，放他再去人间更是纵虎归山！为何一错再错！”
  “师伯息怒，弟子，弟子……”
  “老祖莫要与她为难了，收寐生为徒、放寐生再去人间皆是本座之意，她也只是奉命行事，老祖若要怪罪，只管怪罪本座就是。”如来双手合十，微垂眼睑道。
  “佛祖说笑了，您乃是佛界第一人，老身如何敢怪罪！”骊山老祖怒极反笑，“若佛祖看在同门之谊上，能赐教一二略解老身之惑，老身也就感激不尽了！”
  “既是解惑，想来佛祖应是不会介意再多小子的一双耳朵罢？小子这一身的惑可巧也等着佛祖来解呢。”
  素依身体微微一僵，明明是很熟悉的语调如今听来却陌生得紧。她缓缓转头望去，那个一心牵挂的少年自在地立于门边，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眼中亦是满满的笑意，她却打了一个寒噤，终于明白方才的陌生感从何而来。
  从前的寐生像湖泊，眼前的寐生却是幽潭，他的声音是冰的，笑是冷的，他的心呢，是不是已经死了？